钱烟翠又哭又挣,到了将军府上之时,早已经没了力气,丫鬟们连忙将她扶了进去。才进得大门,就见苏将军要往外走。
苏颜青一愣,看着她面上泪水盈然,神情若死灰一般,住了脚,上前问道:“怎么了?她,夫人……怎么了?”
钱烟翠只愣愣不答话,两边的丫鬟忙道:“回将军的话,夫人去了趟宫里,不知怎么的,出来就成这个样子了,夫人哭闹着要进宫,守门的侍卫又不让她再进去。奴婢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钱烟翠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苏颜青的面一色一,又忍不住号啕大哭,边哭边往地上软倒。苏颜青一见,皱了眉头,终于弯身将她打横抱起,向屋一内一走去。
两边的丫鬟一见,连忙跟上。
钱烟翠只是哭,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苏颜青将她放到屋一内一床上,看她还一抽一噎不停,微恼道:“你怎么了?”说完丫鬟递过帕子,他犹豫了一下,接过去为她擦了把脸。
被冷水一冰,钱烟翠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往日对自己不假辞一色一的夫君,突然为自己净面,心中又羞又愧,下了床,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哭道:“将军,你杀了妾身吧。妾身对不起你。”
苏颜青被她这一跪,诧异得俊脸微红,连忙将她托起,微怒道:“你今日到底怎么了?说什么对不起,可不是……”他忽然想起自己与她成亲半年,都未尽过丈夫责任,心中忍不住升起愧疚之情。
他叹了一口气,为她抿了抿鬓边的乱发,目光中神一色一难辨别:“说对不起,应该由我来说,这几个月实在是对你不住……”
钱烟翠一听,惊得连哭声都收住了,面上还来不及显出喜一色一,忽然又是一阵绝望,她一抽一噎地道:“将军,这次真的是妾身做错了,是妾身拿了你的玉佩……”
她说完,又将皇后如何诓她,如何引她说了,又如何将她领到了皇上跟前……她一抽一一抽一噎噎,说话颠三倒四,但是却也让苏颜青听了个八九分。
苏颜青越听心中越凉,只觉得浑身都似在冰天雪地里埋住一般,他愣愣地看着面前那悔恨不已的小女人,忽然长叹一声:“冤孽啊……”
说完,转身将挂在墙上的宝剑拿在手中,抬步便要往外走。
钱烟翠见得他要走,慌忙扑上前去,死死拽住他的袍角:“将军你带妾身去,妾身去与皇上说明,这一切都是妾身编造的,要打要杀就妾身一人承担,将军……将军……”
苏颜青俊颜上,露出一丝浅笑,绝望而无奈:“你当皇上听得你再辩解,便会信你?你好好在家呆着。开一面,饶得……饶得不相干人的罪过吧。”
他说完决然而去。留给她一个挺拔如剑的背影。钱烟翠终于再次放声大哭。
苏颜青打马而去,冷洌的风打在如石雕一般的面上,却是泛不起一丝的表情波澜。
他的罪孽就在于他一爱一上了不能一爱一的女人!
他的罪孽就是在那雪夜之中倾吐了自己的心声!可是分明……分明有一种声音在心里冲破了那层坚一硬的地方,叫嚣着:他没有错,她亦没有错……错的是老天,错的是这该死的命运!若在那华国灭亡的那一日,他将她纳到自己的羽翼之下,若他不是亲手将她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一切的一切也许会有不同!
在激烈的风中他的思绪纷乱如麻。没有也许,也没有如果。这一次真的是要一切都要完了。不但他那不能言说的一爱一恋将要连根拔起,就连他与她的一性一命都要一同消散在帝王的震怒之中……
苏颜青看着远远高大巍峨的宫门渐渐呈现在自己面前,他大吼一声,身形从快速的马上高高跃起,像箭一般冲向前去……
一下!两下!
欧一阳一箬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执杖的宫人不敢怠慢,打得又响又重。不到五下,那月白一色一的宫装上就渗出点点的血迹,一点一点,似墨染一般越开越大。宛蕙凄厉的哭喊声像一根针一样刺痛着她的神经,她艰难地转过头,看着宛蕙姑姑的面庞,口中喃喃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宛蕙终于挣脱了钳制住自己的宫人,哭着扑上来护着欧一阳一箬,哭道:“皇后一娘一娘一娘一,你放过我家一娘一娘一吧,她根本没想过跟谁争什么,我们都是从华地来的……哪里会不自量力对皇后一娘一娘一不敬……皇后一娘一娘一……”
她哭得哀不成声,欧一阳一箬却是忍了痛冷冷地笑:“姑姑求她做什么,今日左右不过是个死,姑姑……我欧一阳一箬……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她吃力说完,已然是痛得满头大汗,嘴角流下一丝血来,方才忍痛已经将唇咬得鲜血淋一漓。
宛蕙还待再哭,皇后冷笑道:“打!给本后打!统统都打死了干净!还愣着干什么!”两边执杖的宫人对上皇后毫无表情的眼睛,心里一哆嗦,连忙又将停下的长杖高高挥起。
宛蕙哀叫一声,趴在欧一阳一箬的背上将她护住,就如同以往一般,欧一阳一箬心中一痛咬着牙将她拉到自己身下。
她终于忍不住呻一吟一声,背上又多了一条狰狞的血印。宛蕙哭道:“一娘一娘一,是奴婢没用,奴婢没用啊……”
欧一阳一箬痛哼了一声,绝美的面上浮起悲凉的笑:“姑姑,今日与你同死,来世让我做你的女儿,岂不是更好?”
宛蕙听得呆了,在看看她面上的神一色一竟是存了死志。
“一娘一娘一你还有霖湘,还有小皇子,你怎么可以死……啊!”她未说完,身侧被宫人一杖打来,顿时半边都痛得要揪起来。
欧一阳一箬虚弱地朝她笑笑,再也忍不住痛苦地呻一吟起来。
痛,全身都是痛,她今世是犯了什么罪孽,要受这等无间地狱般的苦,冷汗一滴从眼睑上落下,模糊了眼前的一片……
她在恍惚中,看见一个小小的人跑了过来,大哭着:“母妃,母妃……”恍惚中,那张小一脸分明就是凌玉的脸。
凌玉,她的凌玉回来了么……
已了无生趣的心又开始缓慢跳动,一点一点……
凌玉,她的孩子终于回来了……
她看着那小人朝她跑来,她努力要伸手过去抱她,猛然整条手臂一痛,却是旁边的宫人打到了她的肩胛之处。
她啊地一声痛呼,又扑在地上。
宛蕙忙挣扎将她护住,冲那冲来的小人哭道:“小帝姬不要过来!香叶,香灵!赶紧将小帝姬抱走!”
欧一阳一箬痛得已不知再说什么,只喃喃地念:“姑姑,我的凌玉,凌玉……”
小霖湘见母妃倒在血泊之中,潜意识中的尘封已久的血腥扑面而来,她若疯了一般,尖一叫:“母妃,母妃……”
那凄厉的尖一叫一声,连皇后都吓了一跳,执杖的宫人更是心有不忍地住了手。
小霖湘号啕大哭,扑到欧一阳一箬跟前,死死抱住她:“母妃……母妃……”欧一阳一箬被她的叫一声吓得回了神,颤一抖地抱了她赶紧低声安慰。
浑身都裂开的痛,背上依是血一色一一片,她颤一抖地抱一紧她,怀中小小的人儿吓得浑身发一抖,欧一阳一箬猛然意识到她深藏在幼小记忆中的恐惧,心顿时再一次揪了起来。
她死了的话,小霖湘该怎么办?!她的生母已在她面前死去过一次,这次若又让幼小的她见自己死在她面前,这对小小的霖湘该是怎么样一个深重的打击?!
欧一阳一箬浑身发一抖,只紧紧地抱着她,心中千万思绪转过,却依然找不到出路。
她颤一抖地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咬了牙,挣扎地抱着小霖湘跪在她面前:“皇后一娘一娘一,请……请不要让小帝姬看到臣妾……臣妾行刑!”
皇后冷冷看着那已然是血迹满身的女人,心中微微诧异她还能跪在她面前,只求她不要让她的孩子看着自己行刑受死。扭曲的心灵再一次被脑中的疯狂掩盖,她哈哈一笑:“她算什么帝姬,不过是杂种一个罢了!打!给本后狠狠地打!”
欧一阳一箬一愣,看着她笑得狰狞而丑陋的脸,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击得粉碎。她怎么那么可笑地求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太可笑了!她竟然还存着一丝的天真,相信面前的女人心中还有一丝一毫的仁慈。
无尽的悲愤在一胸一中叫嚣,不甘在心中猛地冲破她那残存的死志,她猛地抱着霖湘站了起来,看着皇后冷冷一笑,一步一步走向前去,散在身后的长发随着宫门口吹来的冷风飞舞起来,张牙舞爪,似有了生命一般。苍白而绝美的面上挂着仿佛地狱来的怨恨与不甘的冷笑,身上流淌的血在地上拖曳流淌。
她冷冷地大声道:“苍天为鉴!若我欧一阳一箬今日不死,他日定当将今日的痛苦百倍报复于你的身上!”
空荡荡寂静的宫中回荡着她不屈的声音,“若我欧一阳一箬,若我欧一阳一箬……”
“不死!……不死!……”
她说完终于笑了,看着惊恐万状的皇后,笑得倾国倾城……
皇后气急败坏,对身边的宫人怒道:“还不赶紧将她抓下去打!打死这狐狸一精一!”两边的宫人慌忙应了,想要去揪她,却在看到她那脸上的神一色一时,一个个畏缩不前。
欧一阳一箬看着面前他们一张张恶心的嘴脸,只是一味的冷笑。
“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怕她做什么!拖下去打!狠狠地打!”皇后暴跳起来,正要亲自上前去。
忽然宫门口传来一阵幽长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皇后心中猛地一凉,不由软一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呼拉拉的宫人都跪了下来。欧一阳一箬依然冷冷立着。
她看向宫门处,那抹明黄一色一的身影终于出现。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叫嚣着疼痛,每一处都在滴着鲜血,可是她依然冷冷地站着,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两人在对视中都有片刻的恍惚。
时光倒转,这样的场景让回忆再次冲破岁月的阻拦,扑面而来。楚霍天看着她一身鲜血,抱着霖湘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愤恨与不甘与当年前如出一辄,他盛怒的眼神终于被痛苦代替。
她是他最一爱一的女人!往日捧她如珍珠宝贝一般。而如今却成了这鲜血淋一漓的模样。
他心中一痛,大步上前去要扶她。
欧一阳一箬冷冷一笑,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他手的触碰,怀中的小霖湘本已镇定下来,看到楚霍天过来,忽然又大哭挣扎下来:“父皇,父皇,母妃……血,好多血……”
她大哭着扑到楚霍天的身上,楚霍天心中一痛,再看着欧一阳一箬那身月白一色一的宫装已被染得血迹斑斑,心中又痛又怒,对跪着的皇后怒道:“谁叫你私自掌刑!来人,将皇后拖下去关在凤仪殿中,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来!”
皇后一愣,忽然怒得立起身来:“皇上竟然为这贱人!……”她还未说完,“贱人”两字引得楚霍天心中一阵暴怒。他一巴掌挥到她脸上,将她扇得踉跄倒地。
楚霍天俊魅的面上一阴一云一片,怒道:“皇后擅权自专,即刻起,不得再掌后宫管理之权,用度削减一半。无朕的旨意不得出凤仪殿半步。”
皇后被这话惊得说不出话来,她身边的宫人见势不妙,忙将她搀扶起,往外走去。皇后又惊又怒,大喝道:“皇上,你怎么可以为了她……她私通……”她的喝骂声渐渐远去。
楚霍天回过头来,看着欧一阳一箬。欧一阳一箬这时才觉得痛不可当,刚才凭着一股怨气站着,如今她只想痛得失去知觉才好。她颤一抖着抱着自己,慢慢软一了下来,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楚霍天又紧走几步,却又被她冰冷的眼神吓住:“皇上,不是想叫臣妾说么?好,臣妾就告诉皇上,为何那块玉佩会在……会在苏将军身上!”
她苍白的唇颤一抖着一字一句地说,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上是无尽的嘲讽与怨恨:“那块玉佩……是臣妾送给苏将军……寻找凌玉的信物!”
她冷笑地看着他越变越苍白的面一色一:“皇上怀疑臣妾与苏将军有染……臣妾……还是那句话……几年的夫妻,原来只不过是你是帝王……我是你的姬妾……你从头到尾就根本没有相信过我!”
她说完,哈哈一笑,通红的眼中迸出泪光:“往日情义竟经受不住别人的挑一拨,好好!”
宛蕙挣扎着跪到楚霍天面前:“皇上想想看,一娘一娘一自从第一天跟随皇上,寸步不离左右,怎么可能去与人做那等苟且之事……皇上冤枉啊……一娘一娘一风华绝代,就算是别人心生一爱一慕,又与一娘一娘一何关?不能将这等糊涂帐算到一娘一娘一的头上!”
欧一阳一箬只是冷笑,撑了自己的身一子,往里走去,她再也不想看到他的面庞,再也不想……
宛蕙见她去了也要挣扎着跟去。忽然欧一阳一箬身一子一软踉跄倒在了地上,后背上鲜红的血就这样突兀地映在他的眼前。震得他浑身发软。
“箬儿!……”一道心痛的呼声过后,他再也忍不住奔了过去……
欧一阳一箬混沌之中,只觉得一双手小心地撑着自己,他身上有自己最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她努力地想挣开他,但是他的手却是牢牢地扣出她的胳膊。肩胛处又一阵剧痛传来,她终于痛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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