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梓清的轿子跟在吕英华的身后,一路向前。但见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云轻风远”的匾额。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一团一 锦簇,剔透玲珑,后院一架蔷薇,大红的花骨朵像铺展而开的红毯,红红艳艳一片茶糜。
“吕公子。”一身着墨色锦衫的中年一精一干男子上前抱拳对吕英华行礼。
吕英华还礼,指了正从轿中援缓走下的梓清,轻声道:“白总管,这位便是四小姐。”
被称为白总管的墨色锦衫男子上前,抱拳对梓清行礼,梓清连忙侧身福身见礼。开玩笑都说承相门前四品官,英亲王俯的总管跟她见礼,她怎敢受。
“四小姐,二公子请四小姐去朱雀堂相见。”
梓清到没什么,反到是吕英华蹙了眉头,神色渐渐疑惑,朱雀堂,那不是王俯会客之地么?怎的去了那么个再肃整不过的地方。
“有劳总管前面带路。”
白总管转身向前,香雅快走几步到了梓清身边,神色担忧的看着梓清,她总觉得在自家小姐平静无波的脸下是哀莫过于心死的绝望。虽然不曾说,但她却深深的明白。香雅又偷抬了眼角去看吕英华,然吕英华却是只管着向前走,连眼角的余光都没住她这边转。
一路上不时遇见衣整肃洁的下人,在见到白总管是都会微微的低头行礼。梓清只低了头看着自己眼前的三分地,任是谁看过来,她也只作不见。
不知道转了几重门,拐了几道弯,过了几条抄手游廊后,白总管的声音响起,梓清便缓缓的抬了头,入目的便是斗拱一交一 错,黄瓦盖顶的一扇雕满飞鸟走兽的高楼。正中以金笔银钓之势,上书朱雀堂三字。
“四小姐,请。”白总管微微的让到了一侧。梓清便看到台阶之上,殿门之内,坐北朝南的中堂之上,一双淬冰的眸,正殷殷切切的看来。四目相对,梓清骇于那目光中的汹涌情潮,不自觉的便低了头。
梓清提了裙角,在那如火如荼的目光中缓缓上前。
“白总管你下去吧。”崔云骁低哑的声音响起。梓清微微的抬了眼角看他,只见他身上盖了一张纯白如雪的狐狸毛做成的小被,脸色已不似昨日那般惨白。只是眉宇纠结,似是不胜心烦。
白总管恭身退下。
风轻托了茶盘上来奉茶,梓清对她笑了笑,风轻微微的领了领首。
“香雅,我有个花样子不会描,你来教教我。”
梓清对着频频看来的香雅点了点头,不知何时,大殿之中早没了吕英华的身影。香雅得了梓清的首肯,跟着风轻退了下去。
梓清小心的棒起桌上的香茶,轻轻的啜了一口,不由暗道:好茶,竟丝毫不逊色于蓝少秋送来的那君山银针。
“你没话要问我?”
梓清的心颤了颤,欺然的摇了摇头。
“你……”
崔云骁抬头看她,一瞬间,梓清竟似看到那如星子似的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委屈之色。委屈?他为什么觉得委屈?难道就为了那份求亲文书?梓清低了眼,其实她是挺不明白的,怎的他选中的是安庆候之女,而非嘉亲王之女。
“那你想不想听我说,为什么?”
为什么?梓清咧了咧唇角,总算是惧于他脸上那能掉出冰碴手的冷色,而停了咧嘴的动作,再次摇了摇头。
崔云骁不由得便气结,冰冷的,嘲讽的声音便蓦的想起,“你既不想问我原因,也不想听我说原因,那你到底是怎样想的?”
梓清一怔。
她想怎样?她再清楚不过,这是彼此唯一合理的路,可是这真的是她要的吗?然她真正要的谁又能给的起?梓清不由的站在那,目光迷茫的看向殿上那茫茫芥窘。
“我知道你是不得已为之,皇后拿了我的生死来要挟你,若你柜绝便会让我死在惠妃手里。”梓清语声一温一 婉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我也知道你对我是一片真情。”
“那么你呢?清儿,你对我呢?”他低而一靡一哑的嗓音响起。
梓清抬眸看向他,目光清澈,“我对你么?”
在崔云骁期盼的眼中,梓清默然了许久,在她的默然之中,崔云骁本灼灼如火的双眸渐渐灰冷,最后便像是凝在冰块中的星火,虽然仍有着炯炯之光,但却是冷凛得让人望而却步。
“我明白了。”他不再看梓清,而是微微的闭了眸,俊美无俦的脸上生起了层层寒气,他微微的挺一直了腰背,声音冷得如冰碴,“是我为难你了。”
梓清脸色一白。
他们之间,她承认,的确她是属于被动的那一个,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何曾拒绝过他的靠近,就连那日他们同榻而眠,他对她做了那许多过份的事,她何曾埋怨他来着?她只是累了,两世为人,世世皆为情伤,让她像当被蚊子咬过一口一样吗?她办不到。梓清的脸色越来越白,而崔云骁的话却仍在继续。
“你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于你,你自可以守住你的心,过你的安生日子。
梓清抬了眸去看他,崔云骁不避不让的迎着她的目光,他何时用过这样冰冷的眼神看过她?梓清的眼眶渐渐红了,就在眼前模糊一片时,她猛的抬起头,努力的将那层泪意一逼一了回去。
“我可以走了吗?”
“你走吧。”
梓清站起,弯身行礼,就在头低下的那一刻,脚前的石砖上溅开了两朵深色。然再抬头时,脸上再无情绪。“谢二公子一直以来的照拂。”
梓清转身,转眼她便走到了门口。
“站住。”
梓清没有回头,她的脸上有湿湿的痕迹,她也不敢发出声音,怕自己一开口,便会忍不住的哭泣。
“你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死倔呢!”身一子落入一个一温一 一热的胸膛,耳边是崔云骁带着冷香的气息。梓清低头,他不想再次将自己的脆弱示于人前,即使如他也不可以。而崔云骁却是执拗的抬起了她的脸,修长的指腹抚过她湿成一片的脸颊,“说两句好听的话,会死吗?”
“说什么?”梓清低了头,“说我不愿意娥皇女英,说我不甘心于平妻之位?有用吗?说这些有用吗?你知道就算是一个平妻之位,在世人眼里都是你对我的一种施舍。”
“你不说怎么知道有用没用?别人代表得了我吗?”
梓清冷冷的笑了几声,“别骗我,也别骗你自己了。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更知道几个时辰前,你送到宫里的那卷手书代表了什么。”
崔云骁牵了她的手往回走,边走边道:“我没骗你,我也没骗我自己。我的身份,我比谁都清楚。至于那结亲书,试问一个死人还怎么进英亲王俯的门。”
“你……”梓清猛的抬头,却赫然惊觉他胸前的伤口处,正住外渗着殷殷的红迹。显见是刚才起榻,牵扯到了伤口。“你流血了。”
“没关系,死不了。”
“可是……”梓清手足无措的看着那愈来愈红的绷带,虽然明知那只是因为伤口绷开而引起的后果,可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慌乱,用带着颤一抖的语声道:“请了华公子过来看看吧。”
崔云骁摇头,只是固执的看看着她,抬手一遍遍的抚上梓清的脸,“清儿,相信我,不论什么时候,一定要相信我。”
梓清低了头。
“我知道过去的三年伤了你的心,可是你要知道,我是我,他是他,你不能在否定谢沐安的同时也否定了我!”
他低了头看她,冰冷的眸中再次有了淡淡的暖光。梓清看着他凤眸之中的星火,风从窗子里吹来,吹起他落于胸前、背后的如丝长发,他站在那片风里,明明是天之骄子,然却一身寂寞,有着绝世的孤独。他们明明是同一类人啊,在渴望的一爱一的同时,又拒绝一爱一。
梓清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抬起头,扑扇着长长的羽睫,她伸出手,缓缓的覆在他的腰处,轻轻的抱住了他。崔云骁身姿挺拔,虽说是她抱着他,可看上去却是她依偎在他的怀中。梓清低低的声音响起,“真的可以相信吗?”
几乎是她的声音才落,崔云骁已经抬起了手,将她整个的纳入怀中,满是怜惜的叹声道:“傻瓜。”
梓清仰了头看他,他的眸光明澈,有光芒流转,仿佛是星辰在苍穹中闪烁。梓清不由得便心安了。
“你知道的。”梓清看着他,“我是万万不愿,也不会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见崔云骁欲语,梓清急声道:“就是妾也不行的。”
“我也没想过除了我的妻之外,再有别的女人。”
梓清低了头,轻声道:“可你是……”
“你应该听过我父母的事迹,我父亲这一生只我母亲一人,而我母亲在父亲战死之后以身殉情。我不敢说与你同生共死,但我却可以向你保证终此一生,我崔云骁只你一人。”他言词确确,俊美的脸上神色庄严而肃重。
院子里风轻携了香雅的手,两人坐在高大的香樟树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风轻不时的侧耳去听殿内的声响。这会儿,风轻脸上便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
“香雅,你们今天在宫里是不是很凶险?”
香雅邹了眉头道:“风轻,你家公子真的要娶安庆候家的小姐吗?”不待风轻答话,又道:“你也看到了,虽然长得挺好看,不,其实长得没有我们四小姐好看。”见风轻促狭的笑,香雅撇了撇嘴道:“你就笑吧,等你们新主母进门,第一个拿你开刀。”
“真的嘛,那我得好好与公子说道说道。”
“是啊,是啊。”香雅猛点头,“其实一份结亲书也没什么的,事急从权嘛,既然我们小姐已经没事了,那是不是……”香雅一脸谄笑讨好的看着风轻。
“想都别想,我们公子是那种背信弄义的人吗?”风轻作势敲打香雅。
“那就让你们公子娶个母老虎,河东狮回来,到时咬死你。”香雅恶狠狠的说道。
风轻终于忍不住的捧了肚子笑倒在那。香雅愤愤的看着她,嘀咕道:“笑、笑、笑,现在让你笑,以后才你哭的时候。”
“我说小丫头,你原来在世子俯时,不这样的啊?”头顶响起一片慵懒的声音,香雅抬头,便看到吕英华半靠在粗一壮的树枝上,正拿了片树叶卷着,看那样子是做歌哨。
香雅撇了嘴,一个个都是幸灾乐祸的,他们巴不得二公子离小姐远着呢,对于吕英华的话,连回都不想回,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尘土,道:“我去看看。”
吕英华冷冷一哼,心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丫环。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对着香雅的背影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现在去的可不是时候。”
“你……”香雅回身瞪着吕英华,“你再胡说,我告诉四小姐,剪了你的舌头。”
吕英华哈哈一阵大笑。在香雅气急败坏看来时,蓦然停了笑声,扬了扬
手里的叶哨,杨眉道:“香雅,稍安勿燥,我给你吹段歌声听吧。”
“我才不听。”香雅转身便走,猛的身后响起一阵风声,她惊觉不对,才要捉身,却是身一子一麻,动不了。“吕英华,你敢点我的一穴一。”
风轻抬头与吕英华对视一笑,不消多时,一阵悠悠扬扬的叶哨声响起。
崔云骁听过梓清的叙述后,拧了眉头,半响无语。
梓清低了头,安静的坐在一侧,只是不时的去看他身前颜色深黑的绷带。
“其实在你进宫的时候,皇后便派了人来英亲王俯。”崔云骁看着梓清,“皇后给了我两项选择,一、在众家手握兵权的王候将相中,挑一个出来做正妻。二、不选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申时进宫为你敛一尸一。”
梓清桃了桃眉头,果真与她所设想的一样。
“我只是在想,这个局有多少人参与?”梓清看着崔云骁,“谢家必须办了,我怕再不办,哪天就真的死在他们手里了。”
崔云骁重重的点了点头,“你且再忍耐忍耐,太子大婚之后,不论能否找到玉玲珑,我都会让人出面参钱少傅一本。”
梓清犹疑的道:“能行吗?你别忘了,宫里的那位一娘一娘一。”
崔云骁冷哼一声,“只不过好运的长了张肖似的脸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梓清疑惑,肖似的脸?
“这涉及到宫里几十年前的一桩密事。”崔云骁拧了眉头,对于八卦,他真的没什么热情,但想到这与梓清有关,于是清了清喉咙,缓缓的说了起来。
“几十年前,那时候皇舅公还只是皇子,与皇舅公争夺皇位,最有力的对手是贤太妃之子——谨王。而那时,先皇已老,储君未定,两人是明争暗斗,皇宫朝局风云汹涌,在这紧要关头,皇舅公偏生与先皇跟前侍奉的上官宫人有了情愫。被谨王知道,谨王设计欲在先皇面前揭发他二人,消息透露出来,被祖母知道,祖母知道后,连夜进宫,找到那上官宫人,将一切坦承,并拜托上官宫人,若是真心一爱一暮皇舅公,便请助他一助。上官宫人应了祖母一之 请,但却没有告诉祖母,她打算怎么做。”
崔云骁定了定,冰眸之中有着亮光一闪,梓清知道,那是心有所感才会有的光芒。
“约过了十来日,忽然有一日,宫里传出消息,说谨王在御书房对那上官宫人欲行不轨之事,被先皇撞见,上宫官人为证清白,碰柱而死。”他长长的吸了口气,眸中那抹亮光也跟着灭了灭。“先皇盛怒,当即剥去谨王封号,打发谨王去了西北的封地。三天之后,先皇立旨封皇舅公为太子。”
梓清听完长长的吸了口气,“惠妃一娘一娘一是不是与那位上官宫人甚是相像?”
崔云骁点了点头。
梓清不由得便倒一抽一了一口凉气,别人不知道上官宫人与谨王之间的真真假假,皇帝是最明白不过的,年少时的感情总是最真最纯的,特别是一个拿着生命来一爱一的人,皇帝这一生亏欠于上官宫人,那么面对与上官宫人长得相像的谢沐真,他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态来对待这个人,这份情?
“二公子。”梓清抬眸去看崔云骁,见他冷眸瞪来,脸红了红,轻声道:“云骁,动谢沐真,皇帝他……”
崔云骁挑眉,“裁脏嫁祸,她能用,我们为什么不能用?”
* * *
谢俯墨韵堂
钱氏低垂了头,一言不发的端坐在下首。上首右首之位须发皆白的钱少傅,眉目冷历的睨着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氏张了张嘴,神色惶然的看向高堂之上的钱少傅,求助的看向一侧的谢绍锋,却只看到谢绍峰绷得紧紧的侧脸,在脸颊之上也有着极为恼怒的青紫之色。
“是女儿鲁莽。”钱氏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谢绍峰听到那声通一声,心漏跳了一拍,似乎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深衣,也是这熟悉的一声,自此他便夜夜恶梦,时时的纠缠于那不可知的未来。午夜梦醒之时,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抬手拂向自己的脖颈处,生怕它如同梦中一样,血溅五尺。
“金丰。”金丰是谢大老爷的字,已经极少有人叫,但钱少傅一直喊着。谢绍锋连忙提了精神上前,恭身听训,“岳丈大人。”
钱少傅愣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你来告诉老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双杀气沉沉的眸便紧紧的盯在了谢绍峰的身上。
谢绍峰微微直起身一子,“回岳丈,小婿也才刚刚回俯。”
钱少傅蹙了眉,难道说真的如五月所说,是钱氏的主意?不由得的一双眸子便凝向了跪倒在地上的钱氏,“雪蓉,你来说。”
钱氏哀哀的抬了头,却在看到钱少傅一阴一沉的脸时,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女儿……”
“哼。”钱少傅一把拍了桌子,怒声道:“老夫费尽心思才在皇宫安插一进几个人,你知道你这样自私的行为,代价有多大吗?”
钱氏低了头,手里的帕子被她拧来拧去,就差撕成了碎条。
“王梓清放在你俯里三年,你能三年不动她,怎的现在却按耐不住了?
“父亲。”钱氏抬了头委屈的看着钱少傅,”若不是她咄咄相一逼一,我何必如此冒险。”
钱少傅低了头,沉吟半响,使了个眼色给谢绍峰,谢绍峰这才走了过去,亲手去扶地上的钱氏,一边低声道:“你也是的,岳丈说几句,你认个错便是了。”
钱氏却是心下一阵悲泣,想着这数十年来担惊受怕的日子,眼眶一红,眼泪便啪啪的掉了下来,却是拧了头,不肯让谢绍峰看见。谢绍锋又岂会不知她在落泪,自袖拖里取了帕子,不动声色的塞在她的手里。
“岳丈大人。”谢绍锋沉吟一番,才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钱少傅捧了桌上的茶轻啜一口,良久才道:“金丰,你可知白日里皇上召我进御书房议的是什么事?”
谢绍峰摇头。就连钱氏也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凝重的看向钱少傅。
“皇上问我,对安逸伯府世子爷在嘉庆关遇龚有什么看法?”话落一双锐利的眸紧紧的锁着谢绍峰。
“岳丈的意思是?”谢绍锋犹疑的看向钱少傅,隐隐猜到些什么,却不敢断定,只是额头的汗一层层的生起。
钱少傅没有回答谢绍峰的问话,只是转了头看向钱氏,“崔云骁能活着回来,真的很今人意外。”
“父亲(岳丈)……”钱氏与谢绍峰齐齐惊呼出声。
钱少傅挑了眉头,扬唇一笑,一阴一冷道:“无毒不丈夫,可惜的是他比他父亲命大。”
“父亲,那他有没有怀疑?”钱氏看着钱少傅,轻声道:”这事是哪边的动的手?”
“怀疑肯定是有的,但绝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钱少傅冷声道:“你能想到问是哪边动的手,可见你还是有脑子的,以后凡事多用用脑子,好好想想,要知道小不忍则让大谋。只要玉玲珑不出现,她王梓清能怎么的?”
“可是那崔云骁……”钱氏还想再说,却被谢绍锋一个冷冽的眼神阻止住了。
“岳丈大人。”谢绍峰犹疑道:“当日王梓清离府时,搜查过所有物品,确实是没有看到玉玲珑,会不会是弄错了?”
钱少傅眯了双眸,“没关系,不论玉玲珑在不在王梓清手里,她都不可能被放过的。宁可错杀也绝不漏放。”钱少博抬起的手重重的放在茶几上,晃出了一桌的茶水。
“你改日挑个时间进宫,好生的向真儿陪个不是。”钱少傅盯着钱氏,目光生冷道:“论起谋略手段,你大大逊色于真儿。雪蓉啊,年纪也不小了,为着钱谢两族数百人口,做事也要三思而后行。”
钱氏的脸再次涨红不止。
* * *
安逸伯府
王梓淇正逐一的检验那些大婚时要用的物品。见这些东西没什么差池,便又领着金珠去正在装修的彩云轩,这里将是侧妃宁氏的院子。
两人围了彩云轩转了一圈,王梓淇指了几处地方,让金珠记下,稍后让人来修整。便见丝竹匆匆的跑来。金珠看了,对王梓淇道:“世子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丝竹怎的跑得这般急。”
王梓淇不甚热情的道:“她素来就是风风火火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丝竹跑到两人跟前,站定,深吸了几口气,才上前,道:“世子妃,世子请你回趟依兰院,说是要出门。”
王梓淇邹眉,他要出门知会一声便是,怎的遣了丝竹来回话,难道是要她一起出门?想到这,王梓淇道:“金珠你跟丝竹再查打一翻,我先回依兰院。”
“是,世子妃。”
王梓淇匆匆离去。
依兰院内,蒋少轩正逗一弄着蒋云若,两人玩得不亦乐乎。急急赶来的王梓淇在看到屋内父女两人和乐融融的景像是,便不由得停了步子,阻止了下人的通报,斜斜的靠在门边,嚼了抹笑看着屋内的父女二人。
“一娘一。”蒋云若转首看到立在门外的王梓淇,撇了蒋少轩,跑到门口扑到王梓淇的怀里,“一娘一,爹说今天要带我们出去玩。”粉一嫩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王梓淇犹疑的看向蒋少轩。
“去换身衣裳吧,我带你们一娘一俩出去走走。”
“有事?”王梓淇不由问道。
蒋少轩神色僵了僵,但很快便笑道:“没事,这些日子你忙进忙出,今天给你放个假。”
王梓淇脸上便有了一抹自嘲的笑,原来是奖励她这些天的一操一劳。心情便莫名的寡淡了许多,冷声道:“府里事多,你带若姐儿去吧,我就不去了。”
“不要。”蒋云若急声道:“一娘一一起去。我要一娘一一起去。”
蒋少轩蹙了眉,不明白她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难道跟他一起出去很为难吗?见蒋云若嘟了嘴,眼看便要哭出来了,蒋少轩不由道:“有什么事非得赶在今日,迟个一两日怎的就不行?”
王梓淇上前小声的哄了蒋云若,听到蒋少轩的话,笑道:“离月底只剩几天了,这彩云轩很多东西还需要添置,我不来管,这些事一交一 给谁?”
“不是有总管吗?”蒋少轩扬眉看着王梓淇,“凡事都要你亲力亲为,府里还养那些闲人做什么?”
“爷,这次是纳侧妃,到时王公贵臣,公候将相个个都会上府贺喜,你觉得这是一交一 给总管就能放心的事吗?”王梓淇不避不让的迎着蒋少轩,脸上带了浅浅的笑。
蒋少轩一时气急,恼怒道:“天塌下来也有地顶着,你今天将那些事全扔了。”不由分说的便抱了蒋云若朝外走,边走边说道:“你换身衣服出来,我们在大门外候着你。”
最终王梓淇还是换了身衣裳出了安逸伯府,其实事情早已安排的七七八八差不多了,只所以说那番话,不过是心中气闷,逞个口舌之快而已。
蒋云若甚少上街,看着什么都稀奇,不消一会儿,跟来的随从们手里便抱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而蒋云若还在点着,大凡只要她大小姐着上一眼,膜上一膜的,蒋少轩都是眉头都不邹一下的喊一声“买了。”
“前面是老凤楼,要不要进去添些首饰头面?”蒋少轩走到王梓淇身侧,轻声道:“你也难得出趟门。”
王梓淇摇了摇头,“以前置下的那些头面还有很多戴也没戴过。”
蒋少轩邹了眉头。
蒋云若在一侧,大声道:“要的,要的,一娘一亲总是说那些首饰太重,脖子都压痛了,爹爹给一娘一亲添些好看又轻点的吧。”
王梓淇恼怒的瞪蒋云若,蒋云若却是瞪了圆圆的眼睛,看着王梓淇,不解的道:“一娘一亲,你眼睛怎么了,瞪这么大。”
蒋少轩微微的撇了头,压下了唇边的笑意,轻声道:“去吧 。”
老凤楼是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银楼,来这订制的一般都是些京中权贵,那掌柜的一看二人穿着,便知是真买主,一脸邹了媚一笑的迎了上来,一边热情的介招道:“公子,夫人,小店新到一批很不错的东诲明珠,公子和夫人要不要看看?”
王梓淇刚想说,不必了,蒋少轩却是先她而开口,沉沉的说了声,“拿出来,我看看。”
掌柜的立刻道:“公子和夫人请内室稍候,我这就让人拿出来,给公子、夫人鉴赏一下。”
小二上前打起了门口的帘子,蒋少轩护着王梓淇领了蒋云若进府,对跟在身边的安康吩咐道:“在外候着。”
“是,爷。”
安康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像尊门神似的守着。屋内早有有眼色的小二给他二人倒茶递水,上点心。蒋云若看了眼桌上的点心,又抬头去看王梓淇,王梓淇对着她微微的摇了摇头,蒋云若咽了口水,乖一巧的站在王梓淇的身前。蒋少轩将这一幕收入眼里,笑了笑,取了块点心递到蒋云若手里。
“爹,我不吃。”
蒋少轩桃了眉头看王梓淇,意思是让她开个口,王梓淇却是笑了笑,轻声道:“时间要是早,我们带若姐儿去宫上居坐坐吧。”
蒋少轩脸上抹开了一缕笑。点了点头,将那点心放了回去。而这时掌柜的也正捧了一红木盒子进来,笑得眼睛都看不到缝了。
“公子爷,夫人,请看。”他将那盖着的红锦一掀,立列屋内便华光溢彩,光芒夺目,盘中颗颗都是拇指粗的明珠,个个色泽圆一润白如莹雪,好不漂亮。
“真好看。”蒋云若拍了手,伸了手便去托盘中取了一个在手中把一玩,“爹爹,我要一颗。”
蒋少轩淡笑着点了点头,又转了目光去看王梓淇,意思是她也选一选。王梓淇想了想,伸手取出盘中独独一颗通体黑色的珠子,道:“掌柜的这颗怎么卖。”
掌柜的在王梓淇伸手拿那颗黑色的珍珠时,眼睛便亮了,听到王梓淇问价,更是连嘴唇都哆了,胖乎乎的手摇了几摇,道:“不贵,不贵,这珠子二千两银子,加工费不计。”
王梓淇邹了眉,一颗珍珠而已,二千两银子,太贵了。摇了摇头,便放回了盘中,蒋少轩拾了起来,对着光,左右看了看,“喜欢?”
王梓淇挑眉,喜欢便要买了吗?
“还行,再看些别的吧。”
蒋少轩笑了笑,道:“既然喜欢便买了吧,待会看中别的一并买了便是。
掌柜的连忙说道:“我这就去拿花样子来,夫人看看要加工成什么样式,是戴在脖子里,还是插在头发里。”
“我要把这个珠子戴在脖子里。”蒋云若举了手里的珠子对掌柜道。
“好、好,小小姐待会儿也挑个样式出来。”
掌柜的笑嘻嘻的转了身出去。
王梓淇瞥了蒋少轩,嗔道:“一颗珠子便要二千两银子,也太贵了。”
蒋少轩只桃了眉轻笑,楼了蒋云若在怀里,逗趣道:“我们若姐儿眼光甚好,将来的夫家可得有点基础才养得起你。”
“爹爹,夫家是什么?不是你和一娘一养我的吗?”
蒋云若的话才落下,蒋少轩与王梓淇同时笑出了声。守在门外的安康听到里面的笑声,不由得也喇了嘴笑,世子爷从嘉庆关回来后,第一次,这么开心
“安康。”
一声娇娇怯怯的喊声,带着几分犹疑,带着几分惶恐,在身后响起。
安康回头,待看到眼前之人时,身一子不由得僵了僵。
“宁姑娘,您怎的在这?”
宁玉霜拾了裙上前,低声道:“我想来这银行打些首饰,刚进来便看到了你。你在这,那世子呢?”说完抬了头,四处张望。
安康连忙拧了头,轻声道:“世子不在这,我来替世子妃取些东西。”
宁玉霜的脸上便有了淡淡的失落,轻声应了句,“我知道了。”拧身便准备离开。
掌柜的手里拿着一叠花样子,急匆匆的撩了帘子便要进去,宁玉霜抬起的眼,一眼便看到了内室的蒋少轩,脸上一喜,不由分说的,便跟着撩了帘子快步进去,边走,边唤道:“世子。”
蒋少轩听到那声世子,身一子一僵,抬起眼,便看到如弱柳扶风站在的那宁玉霜,“你怎的来这了?”又飞快的梭了眼王梓淇,在看到王梓淇笑意淡淡的神情时,心里松了口气。
“我想制一套头面,听她们说老凤楼,便过来看看。”宁玉霜低了头,似乎为自己的冒然出现,很是难为情,一边却是飞快的撩了眼睛去看王梓淇。
掌柜的先是愣了愣,从听到宁玉霜的那声世子时,眼睛立刻便朝上首的王梓淇看去,越发笑的谄媚。再一听说宁玉霜要制头面,连忙转了身一子,招呼道:“姑娘,你与公子爷和夫人相识?那不如一起坐下桃桃吧。”
宁玉霜小心的拿了眼去看王梓淇,见王梓淇脸上并没有不喜之色,拾了裙上前福身行礼,“玉霜见过夫人。”
王梓淇笑了笑,“宁姑娘多礼了。”
宁玉霜怔了怔,宁姑娘?难道她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由得抬起眼去看王梓淇,看到的仍是笑意淡淡的王梓淇。
蒋少轩蹙了蹙眉,王梓淇那声不闲不淡的回话,让他很是为难。让宁玉霜退下吧,说不出口,可是让她留下吧?他撩了眼去看王梓淇。
“姑娘坐。”掌柜的指了一处的椅子。
宁玉霜落坐,目光便停留在那珠光宝气的一盘珍珠上,不由得叹道:“好漂亮的珍珠!”
掌柜的连忙道:“姑娘真识货,这东海明珠,整个上京城里,除了我家别家是再也拿不出的。”
宁玉霜便抬了脸,笑意淡淡的看向蒋少轩,一眼便看到蒋少轩手里的那颗黑珍珠,目光一亮,“世子,您手里的珠子好漂亮。”
蒋少轩笑了笑,“我也觉得很漂亮,……”
“世子,我想要这颗,可以吗?”
宁玉霜的话才落,蒋少轩脸上的神色便一窒,他自然而然的抬起头去看王梓淇,在他来说,只是觉得这是王梓淇看中的东西,而王梓淇在他看过来时,却是哈哈一笑,本来能在老凤楼遇上宁玉霜,她心中便已极不快,但长年来的素养在那让她不得不忍着,这会儿子蒋少轩没有回绝宁玉霜,却是朝她看来,王梓淇终是忍不了那心头的滋味。
施施然站起,牵着蒋云若,微微一福,轻声道:“妾身想起,府里还有事需要忙,妾身先回,爷和宁姑娘慢慢挑。”
“夫人……”
宁玉霜脸色一白,似是突然惊觉自己犯了什么错。一双小鹿似的眼睛不安而又惶恐的看着蒋少轩,看着王梓淇。
蒋云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早在宁玉霜进门时,便一直盯着她看,又见她一开口便要一娘一亲看中的珠子,心下早已不悦,可母亲一直说,大人说话,小孩不能乱插嘴,这会见母亲花样也不看了,说要回府,自己的珠子挑好了也没得选,不由嘴一疼,对着宁玉霜喝道:“我一娘一看中的珠子,凭什么要给你?他是我爹爹,又不是你爹爹,你问他要东西,你羞也不羞。”
“云若。”王梓淇喝止了不悦的蒋云若,对着神色仙仙的宁玉霜笑道:“云若还小,姑娘请不要介意。”
宁玉霜的脸色可谓是难看至极,听了蒋云若那番训斥,早已是脸孔涨得通红,一边低了头,一边却却委屈的拿眼去看蒋少轩。
蒋法轩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蒋云若,叹了口气,对宁玉霜道:“宁姑娘喜欢什么,仅管桃,只是这颗珠子……”
宁玉霜连忙道:“我不知道这是夫人看中,我若知道是夫人看中的,我一定不会……”
王梓淇实在不愿再这样站在这,她探手将蒋云若搂到胸前,顺手摸去蒋云若脸上的泪珠儿,轻声哄道:“若姐儿不哭,一娘一亲带你去找四姨玩好不好?”
蒋云若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那颗珠子,啪,一声扔回了木盘。随着那啪的一声,蒋少轩脸色黯了黯。宁玉霜更是眼一抖,泪珠儿啪拉啪啦的掉了一地。
“爷,宁姑娘,你们慢慢选,我先走了。”
不待蒋少轩出声,王梓淇福了一福,便带着蒋云若往外走。走到门边,安康懦懦的喊了声:“夫人……”
王梓淇笑笑,领着蒋云若朝外走。走到门边时,与一个一身浅绿的丫鬟撞了撞,那丫鬟恨恨的瞪了一眼过来,“眼睛有没有。”
站在后面的安康连忙喝道:“灼桃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敢对夫人无礼。
那叫灼桃的丫鬟连忙低了头,闪到一侧,不情愿的福了福身一子,喊了声,“夫人。”王梓淇正眼也没抬一下,带着蒋云若上了马车,对车夫说了声,“去四小姐府里。”
屋内的掌柜终于意识到是什么事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他抬起头刚想挽留住宁玉霜这位客人时,不料宁玉霜却是飞快的福了一福,泣声道:“世子,都是我不好,惹恼了夫人。”
话落,一拧身,捂着嘴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