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梓清听说宫里来人,愣了愣。
“是找二公子的?”
红袖摇头,“蓝总管说,是找四小姐的。”
梓清便想起了上次进宫时的事,看来皇后是要她给出答复了。“让蓝总管给公公上茶,我换身永裳便出来。”
“是。”
红袖恭身退了出去,梓清喊了香雅来服侍更衣。
“四小姐你想好了吗?”香雅紧张的看着梓清,平妻,其实未偿不可,必竟二公子的心在四小姐这。
梓清摇了摇头,想?想什么呢?她就没想过要嫁给崔云骁,当知道那个困扰了她多年的身影是他时,心里不是没有过悸一动,可是那份悸一动却慢慢的死在现实中,他高不可攀的身份里。什么叫云泥之别?如果说他是那九天悬月,她便是那尘世之中毫不起眼的一抹尘埃。是的,皇后没说错,即使是平妻也是抬举她了。既然注定要与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他,那么不如就守着这份未曾得到的情意过一生,就让她与他的人生定格在那初见,她不想她的余生还要因为一个男人再去算计或再被别人算计,更不愿伤无可伤,痛无可痛之时,再来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
“四小姐。”香雅小心的看着铜镜中梓清的脸色,见梓清一脸平静,深吸了口气道:“四小姐,其实平妻与正妻也差不了多少的,再加上有二公子的维护,四小姐也吃不了什么亏。”
梓清对着铜镜里香雅看来的目光笑了笑,随手取了一支蝶形的簪子插在耳鬓那斜斜而下的发鬃之中。左右张望了一番,抬头对着香雅道:“这样好吗?”
香雅笑了笑,说道:“很好看。”
梓清便起了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装,道:“衣裳便不用换了。”
“还是换一身吧。”香雅返身开了箱子去挑衣服,一边轻声道:“听人说一娘一娘一的身一子似乎越来越差,生病的人总喜欢看喜庆点的颜色,四小姐穿了这身水红的裙裳吧,人看起来有活力,精神些。”
梓清看着那朵贴在鬓处迎风招展的水红绢花,不由得失笑。不想拂了香雅的情意,于是便道,“也好,我这身上的衣裳确是素了些。”
香雅上前帮着她换下一身上那套浅水蓝的衣裳,换上她才刚从箱子里翻出的水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面是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部用金丝软烟罗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这妆束对于一个和离妇人来说,似乎有点装嫩的嫌疑,但对于一个才十八、九的女子来说,却是再美不过,梓清看着镜子里体态修长,略显妖艳的自己,不由的勾了抹自讽的笑。这嫩装得!
“好了。”香雅围着梓清转了一圈,检视着哪里还雷要修补,看了看梓清素淡的脸,想了想道:“四小姐,我给你描个花铀吧?”
梓清连连摆手,嗔道:“你以为我进宫选美吗?就这样吧。”
主仆二人收拾完必去了前堂,而来传旨的公公也正好喝完一盅茶。乍一看到迎风而入的梓清,不由得愣了愣,暗道:这位四小姐相貌到不差似宫里的那些贵人们。
“见过公公。”梓清上前行礼。
传旨公公起身,轻声道:“四小姐,皇后一娘一娘一想找你去叙叙话,还请四小姐随老一奴一走一趟。”
梓清低眉垂眸,轻言细语道:“有劳公公前面带路。”
而此刻的皇宫对于她的到来,却像是打翻了炭火盆,惊的惊,乱的乱,也有那站在远处闲笑看热闹的。
* * *
谢俯
得到小厮回报的钱妈妈拿了块碎银手打发了来报信的小厮,嘱吩道:“继续盯着。”
“是。”小厮拿了银手,高兴的跑了出去。
钱妈妈却是站在屋檐下,看着谢俯内那高台掠阁眼底生起一抹深深的悲凉与惶恐,她忽然就有种如置身梦境的感觉,似乎那曾轻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几十年,转眼便成了一个梦。
“阿瑶。”
钱妈妈立时醒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踩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
“太太。”
屋子里钱氏正靠在沿窗大炕上,手里拿着本佛经,却是长久的停于一处,不曾翻一动。见钱妈妈走了进来,随手扔了手里的书,直了直身一子。
“谁来了?”
钱妈妈略略踌躇了一番,那日钱氏与五月的话,她是听到的。她也不赞同钱氏的做法,只是想到钱氏那呕出的几口血,钱妈妈暗自叹了口气,轻声道:“是派去盯着的小厮来回话,说是今日宫里有人去了那俯里,现在正在进宫的途中。”
“消息确切吗?”钱氏一个挺身,便坐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钱妈妈,钱妈妈点了点头。
“好,好。”钱氏一连说了两个好,脸上一扫之前的一阴一霸,催着钱妈妈道:“阿瑶去叫安总管备车,我要回趟乌衣巷。”
“好,我这就去。”我一妈一淡淡的笑了说道,“叫了夏荷进来服侍您换衣吧。”
“不用了。”钱氏随意的扑打了几下略略邹的罩裙,“你收拾下跟我一起去吧。”
“是。”
两人急匆匆的赶到乌衣巷时,却扑了过空。钱氏的胞兄,钱志云本因着钱氏拒了女儿钱知雅结亲的意愿,而结恨于钱氏,此番越发的没个好脸色。只冷冷淡淡的说了声,父亲进宫了。竟是连杯热水也没给钱氏倒。
“大哥。”钱氏压下心头的恼羞亡意,低了姿态喊住了钱志云。“爹爹可是进宫了?”
钱志云不耐的说道:“进宫了,好像说是皇帝宣了去议事。”
钱氏给钱妈妈使了个眼色,钱妈妈便领了丫鬟婆子们退了下去。钱志云不由得大声道:“你有话便说,别弄那些虚的,我还赶着有事。”
“有事?”钱氏冷哼一声,“又看上那家勾栏院的头牌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钱志云被钱氏说到痛处,不由脸红脖子粗的嚷
道:“你一个出了嫁的女儿,难不成还想来做一娘一家的主不成。”
“你……”
“太太。”钱妈妈连忙拿了桌上的茶壶给钱氏斟了杯茶水,递了上去,“喝口茶吧。”一边不住的给钱氏使眼色,让她压下那火气,不要跟钱志云生气。
“哼。“钱志云冷冷一哼,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一侧,正眼也不去看钱氏一眼。
钱氏喝了口那已然冷透的茶,一股凉意直达心间,没有降下那火!反到是生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她何时曾受过这样的冷眼。更别提给她气受的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当初钱知雅对谢沐安的情意她不是不知道,她也有心成全,只是当时谢沐安一片心思都在兰依身上,又为了玉玲珑不得不娶王梓清为妻,让自己的亲侄女委委屈屈的做个妾,她这个做姑姑的于心何忍,原本想着谢沐安成了亲,钱知雅便也会死了那份心,却不料那丫头竟是个实心眼的,奈何当时谢沐安又将兰依纳进了俯。钱知雅伤心之下,便随意的嫁了,谁知嫁的那户人家,男的却是个断袖。钱氏抚了额头,长叹了口气。
“大哥,我知道你为知雅的事怪我,可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怪你?”钱知云干笑几声,冷言冷语道:“这话说得,我怪天怪地也不敢怪你啊,你可是堂堂二品大员的浩命夫人,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庶民,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啊。”
钱氏一窒,她不敢提钱知雅现在生活的苦不堪言,那无异于自寻麻烦,只得压了胸口的恶气道:“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你我总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好歹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今儿个有一事,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要给我办了。”
见钱志云瞪了眼睛要反驳,钱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急切的道:“王梓清今日进宫,我要你想办法联系上宫里我们的人,让她出不了宫。”
“你不是有好女儿在宫里做贵妃么,找她就是了,贵妃一娘一娘一不喜,打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钱志云不冷不热的说道。
“大哥。”钱氏使劲的用手按了隐隐跳动的太一阳一穴一,一字一句道:“覆巢无完一卵一这个道理你该懂,你也知道安哥儿当初娶王梓清的原因。”想着她所担负的那些,钱氏不由就委屈万分,不由恼道:“你看着办吧,我话尽于此。”说完站起身喊了屋外侍候的钱妈妈便要走。
“站住,我不是那分不清主次的人。”这会儿子到是钱志云踌躇的喊住了她,钱氏本也是做个姿态,这会见钱志云低了姿态,便也顺都会台阶下了。
“把你想的说来听听。”
钱氏将手里空的茶盏举了举,钱志云便对着外面喊了声:“上茶。”
至此,兄妹二人算是暂时达成了和解。
* * *
凤仪殿
如意端了手里的汤药,一勺一勺的吹冷喂进皇后的嘴里。整个凤仪殿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香气息。一旁正拿了热巾子给皇后擦嘴的十二公主听了如意的话,不由得脆声道:“如意姑姑,是惠母妃的外公吗?”
如意点了头道:“是啊,十二公主真聪明。”一边拿了眼色去看皇后。
皇后喝下最后一口药,十二公主乖一巧的拿了旁边碟子里的蜜饯放进了皇后的嘴里,“母后,吃这个就不苦了。”
皇后一爱一怜的抚了抚十二公主带点婴儿肥的脸,叹道:“茜儿越来越懂事了。”
十二公主便扬了粉一嫩一嫩的小一脸,对着皇后甜甜的笑,她记得母妃的话,生病的人不喜欢看别人哭丧着脸。
“茜儿,去找你四皇兄玩吧。”
十二公主为难的看了眼桌上那还冒着热气的另一碗汤药,垂了脸,妾屈的道:“四皇兄说我在母后跟前侍疾完必,才可以去找他玩。”
如意看了眼已径没有力气再说话的皇后,轻声劝道:“十二公主你已径为皇后侍过疾了啊,现在一娘一娘一累了,想睡了,不想被人打扰。”
“真的吗?”十二公主抬了眼认真的看着如意,见如意重重的点头,又转了头去看皇后,皇后早已沉沉的闭了眼。十二公主起身恭敬的福了个礼,退了出去。步子踩得极轻极轻。
良久
大殿里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本宫若是有个如此乖一巧的公主该多好。
如意笑了笑,低了头没出声,只是返身去取另一盅热气腾腾的药,先取了一边的银针试过,又拿了勺自己亲自喝过一口,才换了根勺,来回缓缓的搅拌着。
“钱少傅现在在哪?”
“在御书房里。”如意试了试一温一 度差不多了,举了勺子送到皇后唇边,皇后却是邹了眉侧首避过道:“倒了吧,喝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一娘一娘一口”如意话声里便有了埂咽之一声 ,“太医说只需静心修养……”
“那些个太医的话能信吗?”皇后呛了如意的话,深吸了口气,待胸前那闷窒的感觉少了些许时才道:“”四小姐快进宫了吧?”
“是的。”如意低声道:“这会儿子该过了太和门了。”
皇后往后靠了靠,失去生气的眼睛看向窗外那株迎风枫香的繁藤花架,良久浅浅笑道:“本宫累了,先睡会儿,四小姐来了,你让人带她去柳花园走走。今个儿天气很不错,想必想去绑花园走走的人挺多的。”
如意拧头,看了眼秋高气爽的天,笑道:“可不是嘛,果真是个好天气,一娘一娘一好生歇会,养足情神,我们也出去走走。”
榻上的皇后但笑不语,眼里却是一片赞赏之色。如意啊,本宫的心思没有白费!
* * *
椒淑殿
五月得到一个小宫女送来的信后,脸然瞬间便白了,但她很快掩下恍乱的情绪。随手取了一锭银子打赏那个来报信的小宫女,小宫女欢天喜地的走了。五月却是长久的默然无声,目光不时的扫过内殿高卧榻上午睡正香的惠妃。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五月不敢来回的晃荡,她只是小心的在外殿来回踱着步子,一边频频的向内殿张望,心像是烧开的水壶,扑扑扑的跳个不停,有好几次,她抬了手抚上胸口,恨不得把那跳得太过紧张的心脏揪出来。
几个低等的宫女见她神色怔然,又脸色苍白,小心的上前话媚的说道:“五月姑姑,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五月烦躁的挥了手,历声道:“我没事,你们退下。”
宫女见讨好不成反而招厌烦,便恹恹的退了下去。许是午睡已醒,又或是被这低的不再低的声音惊醒,屋内传来惠妃略带慵懒的声音。
“五月。”
五月忙敛了情绪走进去,一边吩咐着那些宫人准备汤水,一边快速的上前打起厚重的帘馒,“一娘一娘一醒了?可要吃点什么?”
惠妃半撑了身一子,娇一软无力的抬起脸,一只手抚在略略隆一起的腹部,丰一腴的脸上有一抹柔柔的笑意,“五月,我适才做了个梦,梦到肚子里的是个小皇子。”
五月上前小心的扶了惠妃起来,低声道:“林太医不是早诊过脉,说是一位小皇子了吗?怎的一娘一娘一还在怀疑?”
惠妃笑了笑,“只是一个脉像而已,怎的就知道一定是位小皇子。”脸上却是由衷的喜悦与向往。
“一奴一婢一早让御膳房炖了燕窝,现在去取过来,还是等些时候?”
“再歇些时候吧,我这会儿子不想吃。”一手托了腰,一手抚了腹部,趿了绣鞋,走到窗边,不由得深深的吸了口气,仰头笑道:“今天,天色不错,要不去御花园走走吧?”
五月正在整理床 榻的手僵了僵,“太一阳一似乎猛了点,或者再等等吧?”
惠妃却已是喊了外面的宫女进来侍候她梳妆,看着铜镜中自己越加滑如凝脂的肤色,不由得蹙眉道:“照说若是怀了皇子,这脸色断没有这般好的,怎的我却……”
梳妆的小宫女立刻转了圆溜溜的眸子,眉眼弯弯的道:“一娘一娘一,这是小皇子孝顺您呢!”
惠妃不由得笑道:“你到是个伶俐的,”随手取了一边梳妆盒里的一支金簪愉声道:“拿去吧,赏你的。”
小宫女连忙接了,飞快的插在头上,福身行礼,“一奴一婢谢一娘一娘一赏。”
“你叫什么名字?”
“一奴一婢冰儿。”
惠妃不由得仔细打量起冰儿来,鹅蛋形的脸,一双眸子更是水灵灵似是鲜摘的葡萄晶莹剔透,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小嘴,乍一看也是个美人。想着她自从有了小皇子后,皇帝除了偶尔过来坐坐,从不留宿。母亲一直说让她想法将五月让皇帝开了脸,可是一方面五月是她得力的臂膀,很多事少了五月,她办不成。另一方面,五月对她知道的事情太多,她不想养虎不成反被咬。而眼前乍然出现的冰儿……惠妃桃了眉头轻笑道:“冰儿也是个美人呢!”
惠妃的话才落下,冰儿便脸色一片绯红。常年在宫里生活的人,面对一个怀着龙子的一娘一娘一的一声赞美,心思剔透如她,怎会不明白那声称赞之中的深意。
五月远远的撩了眉头,将二人之间的互动,尽收眼底。垂在袖手里的手握了握。
“一娘一娘一。”五月笑着上前,道:“林太医上次来问脉也说了,适当的走动走动有助于将来的生产,或者一奴一婢陪您出去走走?”
冰儿将最后一支簪子插好,恭身退到一侧。惠妃对着镜子左右照了一番,点头笑道:“五月,你来看看,冰儿不仅是个漂亮的姑娘,更是心灵手巧,将来必是个才福的人。”
五月扬眉看着冰儿笑道:“可不是吗!咱们整个椒淑殿除了一娘一娘一,便数冰儿是最美的了。”
惠妃满意的看了五月一眼,“五月你空了的时候在我那些衣裳里挑几件衣裳赏给冰儿穿吧。”
“是,一娘一娘一。”
“对了。”惠妃笑卑卑的看着冰儿,“以后夜里就你来侍候吧。”
冰儿虽是满脸兴奋,可却仍不忘迟疑的去看五月一眼,要知道自从这位一娘一娘一入了宫,一直在身边侍候的都是她从一娘一家带进来的五月姑姑。而夜里贴身侍候,这意味着什么?
五月见冰儿看来,不由蹙眉道:“刚夸你是个伶俐的人,怎的这会连谢恩都不知道了。”
冰儿连忙几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她上,“一奴一婢谢一娘一娘一思典。”
惠妃看了五月一眼,五月便上前,脸上挂了抹笑,扶起冰儿道:“这谢恩可不是嘴巴上说说的。”
冰儿立刻赌咒发誓一番。惠妃看着窗外那抹湛蓝的天,脸上的笑意先是
淡如轻风,续而慢慢凝聚,却在最浓时,噶然而止,明媚的眸里,划过一抹
浓浓的一阴一鸷。在转身时,脸上已平淡如住。
“五月,扶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 * *
梓清看着消失在风仪殿门口的如意,蹙了眉头。
“四小姐。”香雅担心的上前,“怎么办?”
梓清深深的吸了口气,返身看着雕龙画凤气势轩扬的皇宫,抬头,对着那被划成整齐划一的四方直愣愣的天空,吹息一声道:“是不是常年生活在这种笼子里的女人,不争不斗便活不下去?”
香雅连忙扯了梓清的袖手,轻声道:“四小姐,隔墙有耳。”
梓清无所谓的笑了笑。再次深深的看了眼,宫门深深的凤仪殿,眼巴巴的让人找了她来,现在却又说,累了睡了。让她去御花园走走,等皇后醒了再来找她回话。这算什么?御花园!梓清忽的便想起了二十一世时,那广为流传的“躲猫猫”,“被失踪”,“被情神病”的案例。这趟御花园下来,她会是其中的哪一项呢?
香雅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小声道:“四小姐,或者我们就在这院子里找个地方坐着,等皇后醒了,再来求见?”
梓清嗤笑一声,冷冷一笑道:“香雅你忘了,皇后一娘一娘一有口谕,让我们去御花园游玩。”
“可是……”
“别可是了。”梓清决然转身,大步住前走,“我们必须遵旨。”
香雅叹了口气,跟上梓清的步子,只想着,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一定先护着梓清离开。
殿门口一直看着院外这一幕的如意,转身对榻上闭目养神的皇后道:“一娘一娘一,四小姐去了御花园。”
闭着眼睛的皇后,淡淡的应了一声。
“御花园太大了,四小姐可别迷了路,找个人给她指指路吧。”
“是。”
如意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一直闭着眼的皇后在这刻缓缓的睁了眼,紧蹙的眉宇间有抹浓浓的不甘,“谢沐真,这只是个开始,希望你能挺得住。”稍倾又低低叹息了一声,“四小姐,别怪本宫。”
* * *
五月小心的扶了惠妃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上,小径两侧是青青的绿草,绿草之中或齐膝高的小花,又或是一人高的深绿乔木,还有那开满大朵大朵成片相连的木芙蓉,粉一红浅白朵朵相叠枝枝相缠,本是很普通的花草,却因被照料修剪的好,而呈现另一派的景观。惠妃不由得停了步子,指着木芙蓉不远处的小亭,轻声道:“我们去那坐坐吧。”
宫人快速的转了身,朝椒淑殿走去。
“小姐,是惠妃一娘一娘一。”香雅压了声音趴在梓清的耳边,轻声道:“我们要不要避避?”
避?梓清苦笑。怎么避?凤仪殿的那位眼巴巴的将她请进宫,又特意让
人指了她来御花园,这一切,是避便可以的么?
“静观其变。”
两人隐在角落里,四只眼睛却是一动也不动的看着那小亭的方向。只远远的看见,小亭里,身姿高挑的五月对着那些余下的宫人,分派了些什么,然后便见宫人四散离开。小亭之中便只余下惠妃和五月。
“四小姐,我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好像要出事?”
梓清轻轻的攥了香雅的手,她的心也在扑通扑通的跳。一路上她都在思索,皇后布下这个局到底是为什么?如果只是要她妥协应承劝服崔云骁娶妻,大可不必如此周折,只需一杯毒酒,一根白绫,让她选便是。梓清在飞速的思量着,是什么?是什么让皇后布下这个局。而梓清不知道的是,这时候宫里正有一个一精一干的太监,乘着宫轿晃晃悠悠的出了朝一阳一门,直奔英亲王俯。
“四小姐,你快看。”香雅指着小亭不远处,那个一身宫女装束,向小亭靠近的身影,“那个人……”
就在香雅捉醒梓清时,梓清却猛的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皇后是以她为质,一逼一崔云骁娶妻。只要这御花园里,惠妃发生任何事情,以她与谢家的恩怨,她都难逃关系。能救她的只需皇后一句话。梓清惨白了脸,捉了裙子便朝惠妃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了起来,“小心啊。”
正坐在亭子里养神的惠妃,猛的听到这声喊声,冷不丁的吓了一跳,随之,腹部一抽一了一抽一。她紧张万分的棒了肚子,对五月喝道:“什么人在这喧哗,打了出去。”
五月看着那临水而建的小亭,深深的在心底抹了把汗。眼睛的余光也四处打量着御花园的角角落落,午时的的御花园,极少有人影。除去几个花匠,便只她们一行几人在这游玩。
另一处,梓清谢过小宫女的指引,带着香雅走上一条幽径的小道,左右拐了几扇门后,果真眼前就豁然开朗了,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烟灼,浅浅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曲折折落在石隙之下。再往前进数步,惭向北边,小径越发平坦宽豁。主仆二人,拾裙而上,款款向前。
走得几步,隐隐有着谈话的声音,梓清停了脚,抬头看过去。
小亭之中,惠妃忽的便觉得有点一阴一凉之感,对跟在身后的宫人道:“去
给本宫取件披肩来。”
“是。”
而与此月时,那个已然靠近亭子的宫人,飞快的提了身一子,朝惠妃扑了过去。
“一娘一娘一。”五月脸色一白,不由得便紧跟着扑了过去,挡在惠妃跟前。双臂一张拦住了那个宫女,颤声道:“大胆,敢惊扰惠妃一娘一娘一。”
那是个年妃有些大的嬷嬷,一张平板无奇的脸,一双因为枯熬岁月而空滞的眸,在听到五月的喝斥声时,不由得凝了凝,“惠妃?”
“大胆一奴一才。”惠妃经过最初的怔愣之后,立刻便醒过神来,见到对方是个年纪较长的嬷嬷后,脸上的历色便涌了上来,“来人,将这个嬷嬷给我拖下去杖责三十。”
五月心知这是钱家埋在宫里的自己人,更知钱氏将这颗钉子抛了出来,其实是为了对付王梓清,又见到梓清正焦灼不安的站在一侧,目光紧张的看着这一切,不由咬了唇道:“一娘一娘一,那不是四小姐吗?”
惠妃转了目光,便看到站在小亭之外神色不安的梓清,不由讶异道:“你怎的在这?”
梓清刚想回话,便见那嬷嬷忽的从袖笼里取出几张纸似的东西朝她砸了过来,一边碎碎的念道:“四小姐,你可没说你要对付的人是惠妃一娘一娘一。”
“你……”梓清看着那嬷嬷退了身一子下去,又抬头看着冷目睨来的惠妃,忽然就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王梓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宫欲行不轨。”
惠妃一把推了挡在跟前的五月,几个步子上前,瞪视着梓清,“本宫不来找你的麻烦,你到先找上本宫的了。”似乎难平胸中的恶气,停了停深吸了。气,历声遏:“当真以为一个崔云骁便能让你上天入地不成。来人啊。”
这番动静虽只是发生在一瞬间,但却引来了,不少的宫人。听到惠妃的喝声,椒淑殿的宫人,便有几个挺步上前。虎视眈眈的看着梓清。
“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
“是。”几名粗一壮些的宫人便一拥上前,擒了梓清的手,另一宫人一撸一了一撸一袖手,便要往梓清脸上招呼。
“谁敢打我家小姐。“香雅三拳两脚打倒了那些蜂涌而上的宫人,上前将梓清护在了身后。怒目而向的瞪视着惠妃。
五月冷冷笑了几声:“这不是安逸伯俯的香雅吗?早听说世子俯人才辈出,果不其然,小小一个婢女也敢对宫里的一娘一娘一吆喝。可真是胆子见长了。
“你……”香雅瞪视着五月,五月这话不可谓不毒,先点明她的身份是世子俯的,再点出世子俯里的都是些目无君上的人,这不是把世子俯往谋逆之罪上面扯吗?
“香雅退下。”梓清轻声的喝斥道,今天这一局,是她失谋在前,又失策在后,自己既使把一条命扔在这也没什么关系。可是她不能连累姐姐。香雅不甘的退下,梓清抬头迎着惠妃,“你想怎么样?”
惠妃冷冷一笑,“我想怎么样?”她缓缓几步走至梓清身前站定,目光如刀的看着梓清,“王梓清,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来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你确定?”梓清不畏不惧的迎着惠妃的脸,一温一 婉的一笑,轻言细语道:“我可能是属猫的,每次在堪堪不及时,总能化险为夷。”
“那就让我看看,你今日如何化险为夷。”惠妃冷声一笑,转了身,拾裙上阶。“给我打,打得她认不出自己是谁。”
“是。”
香雅咬了唇,几番欲挣扎上前,都被梓清清冷冷目光喝止住。
眼见那宫人,一撸一起了袖手,露出粗一壮结实的胳膊,梓清缓缓的闭上了眼。罢了罢了,只不过是一番皮肉之苦罢了。
“四小姐皮肉倒是细致的很,一奴一才这手到有点不忍下了。”一阵公鸭子似的嗓音响起,宫人长长的指甲在梓清的脸上来回摩梭了一翻,甚至以指腹轻轻一抚过了梓清的脸,梓清便觉得脸上像是爬过一条蛇,浑身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哼。”那宫人冷冷一哼,“得罪了,四小姐。”
梓清听到衣袖带起的风声,这刻,她猛的睁了眼,直直的盯视着亭台上面露出得色的惠妃一娘一娘一,梓清的目光在人群里搜寻那个嬷嬷的身影,竟然无影无踪了,就连她之前抛出的那几张银票也不见了踪影。梓清不由苦笑,这就是宫里的女人,手段果真让人不得不佩服。
“这是什么阵势,发生什么事了?”
一声清冷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梓清听到那声音后,身上就像突然卸去一层盔甲似的,浑身一轻。她堪堪回头,便看到皇后坐在一台典轿上,正由十几个宫女簇拥着朝这边走来。典轿之上的皇后,眼风撩过梓清,只一眼,梓清便在那眼风之中看到了她不想看到的结果。崔云骁妥协了,只有他妥协了,皇后才会在这时恰如其分的出现。梓清忽的便仰天吐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心底说不出的滋味,是感动,是失落,是无奈,是心痛,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臣妾见过一娘一娘一。”惠妃浅笑吟吟的上前,说是见礼,却只是头微微的弯了弯,身一子连动都没动,一只手托着腰,一只手抚一着腹部,弱不胜风的站在那,偏生脸上却是得意多过惶恐。
“罢了。”皇后靠坐在典轿上,对着惠妃愣了摆手,竟是连个笑脸都没给惠妃,“你怀了身一子,便该安生的在椒淑殿养胎,怎的却这般没有顾忌,你这要是有个好歹,圣上发怒,谁来担当?”
虽是一番安一抚的话,但话意之中的指责却是多过安一抚,惠妃不由得脸色一紧,拧了眉头,想回几句嘴,却是袖子一紧,低了眸光去看,见是五月紧紧的扯住了。惠妃咬了唇,不甘不愿的道:“臣妾谢谢一娘一娘一教诲。”
皇后冷冷的一笑,续而转头看向梓清,不悦的道:“四小姐,本宫只是让你在风仪殿的院子里坐等片列,你却怎的跑到这来了?”
梓清上前施施然行礼,轻声道:“民女一时贪恋美景,走着走着,便走出来了,请一娘一娘一怒罪。”
皇后蹙眉道:“你这贪恋美景事小,若是一不小心冲撞了这宫里的贵人可是事大。”话落,转了头去看惠妃,扬眉道:“特别是惠妃一娘一娘一正怀着龙子,冲撞惠妃事小,伤了龙子,就是十个二公子护着你,也没用。惠妃一娘一娘一本宫说得吗?”
惠妃脸色一白,便觉得腹部一紧,一股一抽一抽一的痛疼了起来。
“一娘一娘一。”五月看着惠妃的脸色,连忙上前扶了惠妃。
“好了,都散了吧,惠妃,本宫看你脸色不好,传了傅太医来给你请请脉吧。”
“臣妾谢一娘一娘一恩典。”惠妃咬了咬牙,强忍着腹部的痛,轻声道:“臣妾无碍,只是适才被这妇人惊吓了,臣妾教训了她几句,谁知这妇人却冥顽不灵,言语更是过份,仗着颇受二公子一爱一护,对臣妾甚是无礼。”
言词之中,只字不提适才发生之事。五月愕然,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是吗?”皇后不耐的说道:“好了,本宫适才看到你也让人责罚了她,好在你也没什么大碍,便看到云骁的面子上算了吧。”见惠妃张了嘴欲说什么,挥手道:“云骁正在本宫殿里候着,你若是有什么不满,便去说与他听吧。”
梓清猛的抬头看向皇后,崔云骁进宫了?他有伤在身?怎么还进宫?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是什么原因。微微的低了头,眼眶红了,眼前便模糊了。
“臣妄不敢 ”惠妃连忙弯了弯身一子。
这一番下来,皇后显然是脱了力。纸白的脸上,汗水便没停过,这会儿子,如意正拿了帕子上前拭汗。
“散了吧。”
典轿被重新抬起,有宫人上前来扶了梓清跟在皇后身后往凤仪殿的方向走。
当一群人消失后,惠妃才不受拄制的颤一抖起来,一双修长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续而啪一声,五月连忙低头去看,便见一截长长的押甲断落在地上。
“一娘一娘一。”五月连忙去扶惠妃。
“滚开。”惠妃大力一甩,五月一步踏空,踉跄着跌倒在一边。她惶恐不安的抬起眼去看惠妃,“一娘一娘一。”
“五月,你好本事,竟敢谋算本宫,你吃了豹心胆了。”惠妃一步上前,抬手便打在了五月的脸上,“你当本宫不知道,那个嬷嬷根本就是与你串通起来的。”
“一娘一娘一饶命啊。”五月连忙爬了起来,跪伏一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饶。
“你今天便好好的跪在这给我反省。”
惠妃捂了不住翻腾的腹部,随意指了个宫人过来扶了她回椒淑殿。
* * *
凤仪殿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皇后从典轿上扶下,又是准备热水给她擦身一子,又是
取了汤药喂食。一切忙完之后,梓清才被如意领着住里走。
大红锦榻之上的皇后,脸色越发的白了。
“王梓清,你是不是在恨本宫?”
梓清摇了摇头,生活在这深宫里的女人,谁都有着自己的无奈,没有人愿意去谋算别人,更不愿意被谋算。不是她圣母情节,而是她深深的知道,即使没有皇后这一局,她与崔云骁也无路走,既然无路可走,不由便成全了他的锦绣前程。然心里终还是难过的,她四处张望一番,没有看到想看的人。
“云骁没有来宫里,是本宫骗了惠妃。”
梓清松了口气,在这样的情况下,乍然相见,她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自持冷静。
“不过有样东西,本宫想给你看看。”
皇后示意如意上前,梓清便看到皇后从凤榻的一侧膜出了一卷文书递到了如意的手里,如意恭敬的接过,又返了身,恭敬的返了回来,双手呈在她面前。一时间,梓清只觉得,眼前这卷文书却像是一枚地雷似的,不敢触碰。
“四小姐。”见梓清一直僵在那,如意不由得小声提醒。
梓清缓缓的伸了手,颤着手接过,又颤着手打开。
良久,梓清轻轻的笑了一声,她的手已不再颤一抖,心也不再跳的那样剧裂,只是喉头却越来越痛,她使劲的咽了口干干的候咙,那种刀割似的痛使得鼻腔也有了涩涩的痛。抬起浅浅的笑脸看着皇后:“民女明白了,一娘一娘一想要明女怎么做?”
皇后侧了头,不知道是不忍还是不想看梓清这副强作欢颜的表情,良久才道:“本宫会为你指婚,以平妻的身份嫁入英亲王俯。”
“民女谢谢一娘一娘一思典。”
皇后摆了摆手,“跪安吧。”
“是。”
香雅看着一直默然无声的梓清,她猜到了那卷文书是什么,想着是劝还
是不劝!却在刚要说话时,便见到轿子里一直侧着脸的梓清,脸上滚落了一
滴又大又圆的泪珠,那泪珠落在颊上,一阳一光照在上面发出七彩的光,明明是
美丽的,却又那样的凄戚。香雅撇了头,使劲的吸了吸鼻子。
轿子出了朝一阳一门,却见吕英华一身月白锦衫跨一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眼见二人轿子出来,驾马上前,轻声道:“四小姐,二公子请你去趟英亲王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