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过冬(上)
第三百六十一章过冬
十一一娘一望着那婆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颇有些啼笑皆非。
不过这样也好。
一般情况下,过了继的嗣子是不和亲生父、母来往的。王承祖的亲生父、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怕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明白人。说不定还真应了“恶人自有恶人磨”的那句老话。只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十一娘一这样做也太冒险了些。
她问那婆子:“你去王府打探消息,知道的人多吗?”
“不多,不多。”那婆子忙道,“是我去王家帮忙时结一交一 的一位姊妹。她是厨房上灶的人,与正房的人接触的少,又有好手艺,这才稳稳当当地留了下来。”
“这样吧!”十一一娘一沉吟道,“你以后每隔个两、三天就过去一趟。也不用躲藏行踪,可也不用有意张扬。如果有人问起来,只说是我让你过去瞧一瞧的。”
这样一来,王承祖的生父、母总会有点顾忌吧!
那婆子忙笑着应了。
十一一娘一让琥珀打发了她一两银子:“差事当得好了,还有重赏。”
那婆子欢天喜地走了。
没几天来回信。
“十姨一奶一奶一让管事把住在茂国公府的王家旁枝都赶出去。那些人不与理会。十姨一奶一奶一就让厨房停了他们的伙食。有人去找十姨一奶一奶一理论。十姨一奶一奶一一句话没说,抬手一盅热茶就砸了过去……”说到这里,那婆子不由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十一一娘一。
十一一娘一虽然吃惊,但转念一想,这还真是十一娘一的作派。她不露声色,端起茶盅神色悠闲地啜了一口。
那婆子见状,这才敢继续说下去。
“要不是那人躲得快,十姨一奶一奶一又久病无力,只怕那盅热茶就要砸到了脸上。其他人知道,纷纷嚷了起来。十姨一奶一奶一拔一出中堂上供着的御刀,啪地一声就丢在地上,还说,有本事就把她杀了,不然,三日之后她就派人把旁支住的那几间厢房全烧了。硬把那些人给一逼一了回去。当天晚上就有卷了房里的东西偷偷溜了。十姨一奶一奶一知道了,又派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守在门口。现在凡是从茂国公府出去的人,一律搜身。如果发现一件茂国公府的东西,就以‘偷盗’之名送到顺天府尹去。现在那些人都乱成了一锅粥。”
十一一娘一想了想,让绿云去叫了白总管进来。
“我家十姐,如今孤儿寡母地带着个重病的婆婆过日子。就怕有宵小、闲帮上门,还请白总管给顺天府尹的下个帖子,有事没事的时候,多到茂国公府的门前转一转。”然后让琥珀拿了五十两银子给白总管,“这些银子给那些衙役们买酒喝。”
白总管忙推了银子:“我们府里每年端午、中秋、春节,都要请这些人吃酒。平日也没有什么事麻烦他们。如今夫人有事吩咐,正好是给个机会让他们还人情。哪里就用得上银子!”然后又道,“夫人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保证不会有人去茂国公府捣乱。”
拿银子出来只是为了表示感激之情,白总管不收,十一一娘一也不勉强,笑着说了几句“辛苦了”之类的客气话,白总管就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了。
晚上和徐令宜说起这件事:“……不知道还要闹腾出些什么事来。真是让人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徐令宜俯身去吹了灯,“只要永平侯府在一天,那些人就要忌惮一天。”然后和她说起铺子的事来:“准备的怎样了?”
“那几位绣一娘一这几天就会到了。”事情进展很顺利,十一一娘一声音里都透着几份笑意,“原来的租户走得急,还有些胭脂水粉在手里,简师傅和我商量,想低价盘下来。待开业的时候,凡是来买东西的,我们或送盒胭脂或是送盒蜜粉之类的。说在一江一 南的时候,见到有米铺开业的时送米袋子的。我觉得这主意好,就花了两百多两银子,买了四百多盒蜜粉,三百多盒胭脂,还有些头油、唇膏之类的。现在就担心到时候送不完。”
徐令宜听着笑起来:“送不完就拿回家来打赏那些丫鬟、婆子。到时候也快过年了。”
“侯爷这主意好。”十一一娘一笑道,“不过,就怕有人拿这做先例,有样学样,以后每年过年都打赏胭脂水粉。如果真有多的,我看不如赏我自己的身边人算了。”
“你拿主意就行了。”徐令宜觉得这些事都是小事,“我听白总管说,你介绍的那个杨辉祖还不错。采买上很有一套。想升他做个二等的管事。”
“他是大姐原来的陪房。”十一一娘一也不揽这功劳,把找杨辉祖买珍珠的事说了,“……就是看着他不错,这才推荐给侯爷的。”
两人絮叨了半天才歇下。
朦朦胧胧间,她感觉身边的徐令宜窸窸窣窣地起床 。
“怎么了?”
“没事,你睡吧!”徐令宜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已经被吵醒了,十一一娘一索一性一睁开了眼睛。
外间的灯亮起来,有低低的说话声,有轻一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又有门轴轻轻转动的声音。然后披着件中衣的徐令宜撩帘而入。
半明半暗间,他看到双如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睛。
“吵醒了!”他低声笑道,脱一衣 上了床 。
“出了什么事?”十一一娘一掩袖打了个哈欠。
“寅初时分,皇后一娘一娘一诞下了一位公主。”
“哎呀!”十一一娘一一下子睡意全无。算算日子,皇后一娘一娘一的分娩就在这几天,可听到了确切的消息,还是有份惊喜,“女儿是一娘一的小棉袄。皇后一娘一娘一儿女双全,可要好好庆贺庆贺才是。”
“皇上也很高兴。”徐令宜笑着点头,“这可是皇上的嫡长女。正让行人司拟旨,诸王大臣、官员及公主、在京四品以上内、外命妇三日后进宫朝贺,还准备大赦天下呢!”
“这么隆重!”十一一娘一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
虽然有七个儿子,可女儿,这却是头一个。
徐令宜的却和十一一娘一不一样:“这些日子为开海禁的事闹得不愉快,趁着公主的诞辰热闹一番也好。”
九月中旬,皇上曾下旨在泉州、宁波、广州重设市舶司。但此刻,这件事却不是十一一娘一最关心的。
她坐起来:“我们去把这喜讯告诉一娘一吧!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等会再去吧!”徐令宜却按了她,“现在才寅初过三刻!”
十一一娘一有些意外。
也就是说,从皇上诞下公主到消息传到徐令宜的耳朵里,不过三刻钟的功夫。
她不由望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见了含蓄地道:“宫里的事还是早一点知道的好!”
十一一娘一不再多问,重新睡下,却没了睡意,和徐令宜说话:“福建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没什么消息!”徐令宜淡淡地道,“区家几房渐渐消停下来,开始把注意力从找失踪的世子转移到了由谁继承世子。李总兵巢了几次匪,所获颇丰,兵部正给他请功,想封他个昭远将军。”
因为都在预料之中,所以不算是什么消息吧!
十一一娘一思忖着,想起跟着父亲去了福建的李霁。
如心有灵犀般,徐令宜提起李霁:“……在他父亲手下做了个千户。”
千户是正五品,再往上,就是从四品。五品到四品,从来都是个坎。有的人一生也迈不过去。可一旦迈了过去,朝中有人、又不犯什么政治路线错误,做个正三品的总兵那是指日可待的事。只是李霁小小年纪就坐到了这样一个位置上,李总兵会不会太急了些!
十一一娘一思量着。有一温一 暖的大手攥了自己手:“人的一生长着,哪能只看朝夕。”
她循声望去,看见了徐令宜一温一 和的眸子。
“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少年高位,未必就是好事。所以武乡试开科之前,我特意叫了仲然来,问他有什么打算?他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决定依之前承诺的,留在燕京帮参加明年武会试的邵氏子弟打理庶务,之后再回沧州参加明年秋天的武乡试。虽说举止间颇有些拘谨,但能遵守承诺,先人后己,已有君子之风。我瞧着倒是个沉稳的孩子。也不怪你能瞧得上眼。”
原来是怕她看见李霁少年得志怅然所失,所以出言相劝。
十一一娘一心中生暖:“道理人人都明白,可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徐令宜听着微微一笑。
十一一娘一有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诚,让和她说话的人有如沐春风般的舒适。
他不由紧紧攥一住掌中的小手。
细腻柔一嫩,如羊脂玉,让人不忍放下。
“再睡会吧!”徐令宜靠在床 头的迎枕上,轻声道,“等天亮了再去给一娘一报信。”
十一一娘一点头,想一抽一手躺下。
手却被紧紧地攥一住。
她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已经闭了眼睛,好像睡着了似的。
难道就这样手拉着手睡觉不成?
十一一娘一在心里腹诽着,又用力一抽一了一抽一手。
宽大的手纹丝不动。
他紧闭的双眼平静安祥。
十一一娘一瞪了他半晌,只好无可奈何地躺下,任他握着自己进入了梦乡。
徐令宜张开了眼睛,望着十一一娘一的目光中盛满了笑意。
到了年底,十一一娘一听到一个消息。
说福建总兵家的二公子和安成公主家的嫡**定下了百年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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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照常上班……~~~~~~~~
第三百六十二章过冬(中)
第三百六十二章过冬
甘太夫人闲暇时和十一一娘一说起这件事来:“……不得不佩服这李家会钻营。凭着儿子一个小小的正五品千户,竟然和安成公主结了亲家!”
这时候,喜铺已经开业,正赶上了“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的时节。她们铺子里的绣品样式新颖,品质好,价格合理,吸引了不少人,很快在燕京小有名气。不管是十一一娘一、简师傅还是甘夫人,对这样开局已是很满意。
十一一娘一这次来看甘夫人,就是把铺子里的账目拿来给甘太夫人过目。
“少年人是初升的太一阳一,前途无可限量。”她含蓄地道,“也不怪安成公主看着心动。”
甘太夫人听着笑了起来:“不过,说起来,这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甘太夫人是指安成公主的驸马也不是个安生人吧?
早些年因贩私盐被御史弹劾挨了四十大板打瘸了一条腿,这几年听说养了一帮闲帮专放官债。如今开了海禁,福建正是众矢之的,只怕这位驸马爷也有自己的小盘算。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十一一娘一不好评论。
背后议论人长短,也不是君子所为。甘太夫言浅意深,点到为止,和十一一娘一说起喜铺的生意来:“这样说来,我们今年还赚了六两银子?”
十一一娘一笑着点头:“如果不算您铺子的租金,的确赚了六两银子,可要是算铺子您铺子的租多,还亏了六十两银子。”
甘太夫人不解。
十一一娘一算帐给她听:“您那铺子,一年的租金是八百两,按十二个月分摊,一个月就大约是六十六两。如今我们赚了六两银子,要是把铺子的租金算上,岂不是亏了六十两!”
“哎呀!”甘太夫人笑道,“真是复杂。难怪人家说这生意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又道,“不过,能赚六两银子也不错啊!我们第一次做生意,好歹没有亏啊!”
十一一娘一笑着点头:“这次我来,是有两件事要和您商量。一是铺子停业的时间。简师傅的意思,想腊月初七关门,过了元月十八再开门。二是过年的红包。今年虽然没赚到钱,一来是我们开业的时候短,二来我们正闯字号,利很薄。却不能克扣了铺子里的伙计。准备给大掌柜八两银子、二掌柜六两银子、小厮们二两银子,绣一娘一们五两银子的红包。您看怎样?”
“东大街的铺子多是腊月初七关门,元月十八开门。我们自然也该如此。”甘太夫人沉吟道,“不过,大掌柜的红包会不会少了些?我们府上的一等管事过年都是十二两银子。何况这些人是冲着简师傅的面来的。我们手头紧一紧,也不差这点银子。我看,还是多给点吧!”
铺子的大掌柜和二掌柜都是简师傅从前的旧识,都是做绣品生意的老行家。
“我和简师傅说好了。今年是特例。”十一一娘一道,“从明年开始,除了工钱,铺子盈利的十分之一将会做为大掌柜、二掌柜和小厮们的红利,另拿十分之一出来分绣一娘一。与其多给红包,不如让他们多想办法做生意。”
“我是怕两位掌柜觉得我们小气。”甘太夫人笑道,“这些我也不太懂。不过既然你和简师傅都说好,那就依你们的好了!何况我们事先有言,铺子里的事我不插手的。”
话虽如此,可毕竟是三个人合股的生意。有些事还是要多和甘太夫人沟通才是!
十一一娘一笑着和她说了半天话,看着天色不早,这才起身告辞了。
刚进门,绿云就告诉她:“三爷差人从山一阳一送年礼节来了!”
“还是派甘老泉来的吗?”十一一娘一一面脱了栗色的貂毛皮袄,一面笑着问她。
“还是派的甘老泉。”绿云将她脱一下的皮袄递给一旁的小丫鬟,服侍她到净房里更衣梳洗,“甘老泉家的见您不在,去给太夫人磕头去了。”
十一一娘一点头,梳洗一番,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赏了甘老泉家的在东厢房吃饭,听见十一一娘一来了,忙出来给她磕头。
十一一娘一赏了她二两银子,进了太夫人的内室。
“怎么?账算完了。”太夫人正坐在炕上,正和杜妈妈摆一弄着几个布老虎、小鞋子,笑呵呵地招她过去坐。
十一一娘一给太夫人行了礼,坐在了太夫人身边的:“甘家太夫人是孀居,简师傅毕竟是手艺人,我只好两头跑了。”然后笑望着太夫人手里做工一精一美的布老虎,“这是送给大公主的吗?”
昨天是大公主的满月礼。她有孝在身,没有参加。但那照亮了半个燕京城的烟火足以说明昨晚的热闹场面。
太夫人笑着点头:“快过年了,找几件小玩意儿给她送去。”然后将布老虎、小鞋子推到她的面前,“我现在眼神不好使了,你帮着看看!”
十一一娘一用手摩挲着小鞋子的鞋面、鞋底、绑口,检查着它们的柔软程度。
“那孩子长得可真漂亮。”太夫人顺势说起大公主来,“和皇后一娘一娘一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可皇上看了却偏说长得像他不可。”说着,呵呵笑起来。“那些内侍、女官见了也都昧着心说像皇上,把皇上高兴的。要不是顾忌太后一娘一娘一身一体微恙,百日礼也准备大肆一操一办的。”
大公主洗三礼后没多久,太后一娘一娘一就染风寒,太夫人等人都曾进宫探病。算起来也有大半个月。
“太后一娘一娘一的病还没有好吗?”十一一娘一听着有些意外。
“说是还没有好!”太夫人若有所指地道,“我当时就去探病了。虽然还用着药,不过说话中气十足,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十一一娘一笑起来。
太夫人显然不太想说这个话题,立刻转移了话题,问起徐嗣谕回来过年的事:“……说腊月十六可到通州。房子收拾好了没有?”
“都收拾好了。”十一一娘一也不再提,顺着太夫人说话,“让季庭媳妇搬了些花树,被褥全换了新的,沁香几个也早过去了。您明天要不要过去看看?”
“有你打点就行了。”太夫人笑道,“我就不过去看了。”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太夫人,夫人,沧州的大姑爷送年节礼来了!”
太夫人听着很是高兴,催十一一娘一:“你快去看看!”
十一一娘一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绿云就陪着两个精明干练的婆子走了进来。
给十一一娘一问了安,说了些吉祥话,其中一个婆子笑道:“一奴一婢们还带了一对嘹哥来,是送给二少爷的;一对翠鸟,是送给世子爷的;一对黄鹂,是送给五少爷的;一对鹦鹉,是送给大小姐的。”
“真是有心!”十一一娘一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每人赏了十两银子,让绿云带下去用饭。吩咐雁容去外院把邵家送的东西送到各人屋里去。
雁容回来复命,却悄声对她道:“我听外院的小厮说,三爷送来的东西虽然和端午、中秋一样多,可品相却差了很多。”
十一一娘一有些惊讶。
雁容忙道:“真的,我去看过了。中秋节三爷送的风鸭个个油腻肥一大,这次送来的却很瘦小。”
十一一娘一失笑。
年节礼的礼单会送到徐令宜的手中,但将东西入库却是负责各府礼品往来的樊管事。像这种事,只怕樊管事也不好说什么吧!
“这件事你不要声张。”十一一娘一吩咐雁容,“免得侯爷脸上不好看。”
“一奴一婢知道了!”雁容急声道,“这事一奴一婢谁也没提!”
十一一娘一问起她的差事来:“大姑爷家送来的东西都送到了?”
“二少爷的一交一 给了沁香,世子爷的一交一 给了杜妈妈,五少爷的一交一 给了南永媳妇,大小姐的一交一 给了小鹂。”
自太夫人借口天气太热把徐嗣谆留在了自己屋里以后,就再也没有提给徐嗣谆单独设院的事,十一一娘一想着徐嗣谕等人都是过了十岁才住到外院的,也不主动提起,这件事就这样搁置了下来。其他人的东西都一交一 给了身边的丫鬟,只有送给徐嗣谆,雁容却送到了杜妈妈手里。
十一一娘一不由微微点头,道:“你办事,很细心!”
雁容受了表扬,激动的面孔微红,曲膝道:“一奴一婢只是没有辜负夫人的教诲。”
十一一娘一笑着遣了她退下。
徐嗣诫就拖着个鸟笼跑了进来:“母亲,母亲,您看,大姐夫送的鸟!”南永媳妇满脸歉意地跟了进来:“夫人,五少爷非要来不可……”
十一一娘一示意南永媳妇不用紧张,笑着接过鸟笼递给了南永媳妇:“鸟要挂在屋檐下养着,可不能像你这样拖着跑。”
徐嗣诫深深地点头,笑道:“挂在母亲的屋檐下,它唱歌给母亲听!”
“这是大姐夫送给诫哥的!”十一一娘一笑着抱了徐嗣诫,“把它挂在你屋檐下,唱歌给你听。”
他扭着身一子:“唱歌给母亲听!”
是要送给她吧!
十一一娘一亲了亲他的面颊:“母亲怕吵,挂在诫哥的屋檐下。”
徐嗣诫这才没有做声了。
待她安置好徐嗣诫回屋,却看见服侍的丫鬟、婆子都远远地立在屋檐下,徐令宜和徐令宽站在院子里低声说着什么。
听到动静,两兄弟打住了话。
“这么晚了,天又冷,怎么不进屋去?”十一一娘一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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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休息……OO~
第三百六十三章过冬(下)
第三百六十三章过冬
徐令宽上前,恭敬地向十一一娘一行礼:“只不过是和四哥说几句话罢了。”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然后笑着告辞:“四哥,那我先走了!”
徐令宜点头,目送徐令宽离开,转身和十一一娘一进了内室。
十一一娘一服侍他更衣。
“太后的病还没有好。我让小五跟五弟妹说一声。”徐令宜低声地道,“让五弟妹这两天进宫去看看——她对宫里的事有些只怕比太夫人还要熟些。”
十一一娘一想到太夫人提起太后一娘一娘一病情时的表情,沉吟道:“侯爷也怀疑太后一娘一娘一的病有假吗?”
徐令宜没有做声,算了默认了。
就算是假病,除了给长公主的喜庆事生出一点点的涟漪而让皇上有些膈应之外,又有什么实质上的影响呢?
十一一娘一有些想不通。
“开春就要选秀了。”徐令宜轻声提醒她,“这次是为皇上充实后宫。”
十一一娘一恍然。
太后几次想让杨氏女进宫都被皇上婉言拒绝了。
“您是怕太后一娘一娘一装病示弱以挟皇上?”她思忖道,“如果真是如此,只怕早就有了防范。五夫人又是晚辈。我看,还不如让太夫人去瞧瞧。”
她们和太后之间有尊卑关系。太后完全可以决定见还是不见,是赏个锦杌坐在身边说说话,还是隔着珠帘远远地答上两句。以五夫人的资历,太后未必把她放在眼里。就算她再熟悉了解宫里的情况,可见不到人,又有什么办法?
徐令宜知道她未尽之意。压低了声音道:“慈宁宫的人,我也认识几个。只是这些日子太后一娘一娘一在病中,脾气暴躁,大家不敢随意走动。五弟妹去,少不得要问问病情。到时候自然有人答话。”
原来是消息递不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见不见得着太后都没有什么影响了。
她微微点头,和徐令宜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五夫人去了宫里。中午从宫里回来直接到十一一娘一处落脚。
十一一娘一一面差人去外院请徐令宜,把她迎到内室坐下。
五夫人见十一一娘一的样子,知道她知道明白自己进宫的目的,不由看了她一眼。
眼角的余光就扫过临窗大炕的窗台。
尺高的紫色水玉花斛里插了大红的芙蓉花,浓艳的如四月芳菲。而花斛旁面盆大小的琉璃鱼缸里则养了四、五尾罕见的墨色的金鱼,正悠闲的摆一动着裙裾似的大尾巴。
她不由暗暗吃惊。
就这两样东西,已值千金。
特别是那紫色水玉花斛,她还只是早年在先帝吴皇后寝宫见到过一尊和这一样大小的黄色花斛。
她不禁抬目四望。
炕桌、高柜、太师椅、落地罩都是黑漆的,帷帐、炕上和太师椅上搭着坐垫则都是半新不旧的藤黄色万字不断头的锦锻。屋子里没像一般富贵人家点上熏香炉或是插了百合香,而是在墙角放了盆约有人高的腊梅花。嫩黄的花一瓣晶莹剔透,深褐色的枝杈盘结纠虬,横生几份野趣,又有清香浮动,让人生出一温一 馨舒适之感来,想靠在炕上那蓬松的大迎枕上歇一觉才好。
十一一娘一屋里的这株腊梅花是她专门让季庭媳妇养的。她看见五夫人的目光在腊梅花上停留了片刻,就以此为题和五夫人寒暄道:“大冬天的,门窗紧闭,熏香点着呛人,就到花一房里搬了这株腊梅过来。”
五夫人听着心中一动。
有了那医婆,歆姐儿的病好了很多。所以当那医婆说丽景轩周围都是花树,对歆姐儿不好时,她就选了十一一娘一搬家的日子回了一娘一家。这换房子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徐令宽知道了很是不悦,可看着歆姐儿一天比一天好,也装聋作哑不提此事了。前几天歆姐儿又犯了病,那医婆说是屋里点的熏香太呛人了……
“这腊梅花的味道的确好闻。”她笑着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只是那医婆说我们家歆姐儿味不得花香,我要问问才好。”
十一一娘一这才明白五夫人明明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到了搬家的时候又避回了一娘一家……
这算不算是迟来的解释呢?
十一一娘一笑着顺了她话道:“那是得好好问问才是。歆姐儿的身一体第一要紧。”然后让小丫鬟上了茶点。
五夫人刚端了茶盅,徐令宜回来了。
她忙站起来喊了一声“四哥”。
十一一娘一就避了出去。
两个人在内室说了大约一盅茶的功夫,五夫人起身告辞。
十一一娘一笑着将五夫人送到了院子门口这才折回了内室。
徐令宜正面露沉思地盘坐在临窗的大炕。
十一一娘一轻手轻脚地收了茶盅,又重新给徐令宜沏了盅茶。
徐令宜端起茶盅啜了一口,叹了口气道:“太后一娘一娘一是真的病了。”很是怅然的样子。
十一一娘一坐到了他对面,迟疑道:“那,您有什么打算!”
人有时候能在威武面前不屈膝,却很少能在苦难面前不悲悯。所以太夫人觉得太后一娘一娘一装病的时侯能不以为然,而徐令宜发现太后真的病了时却要面露凝重。
“万一到了那一步,也要答应的有价值才是!”徐令宜的表情冷峻而坚定。
这些都不是她应该过问的范围。
十一一娘一静静地为徐令宜续了杯茶。
从那天起,徐令宜有时候会出去拜访朋友。而十一一娘一在忙完喜铺的事后,迎来了徐嗣谕的归家。
徐嗣谕的相貌没怎么变,只是比离家的时候高了一个头。
看见站在人群里泪眼巴巴地望着他的秦姨一娘一,徐嗣谕微微侧过脸去,垂睑揖手,给十一一娘一行礼。
徐嗣谆腊月初七就放了假,可人却没闲下来。还在编书的赵先生给他布置了很多的功课。他还因此去请教过二夫人。二夫人没有给他答案,而指了书房让他自己去找。他找了三、四天才找到那个典故的出处。然后高兴得不得了,让新到他屋里当差的小厮茶茗偷偷去街上买了赵先生最喜欢吃的猪头肉回来,还借口要告诉徐嗣诫画画把徐嗣诫也叫去了。谁知道徐嗣诫转身却告诉了十一一娘一。
十一一娘一想着这是孩子们之间的小秘密,装做不知道。结果徐嗣诫吃了那猪头肉活蹦乱跳的,徐嗣谆却拉了两天肚子。茶茗也因此被太夫人命人打了十大板。要不是徐嗣谆出面求情,茶茗又是白总管推荐的,只怕早就被撵了出去。
知道徐嗣谕今天下午回来,他一早就到了十一一娘一屋里,拿了十一一娘一做的识字卡教徐嗣诫认字,又留在十一一娘一屋里吃了午饭。
见徐嗣谕给十一一娘一行了礼,他拉着徐嗣诫上前给哥哥行礼。
徐嗣诫跟着徐嗣谆身后,有模有样地跟着作揖。
“世子长高了!”徐嗣谕客气地和徐嗣谆拱了拱手。
陌生的称呼,陌生的口吻,都让徐嗣谆小小地怔了一下。
而徐嗣谕已去摸徐嗣诫的头:“五弟!”
他笑着和徐嗣诫打招呼。
那是十一一娘一常做的动作,在徐家,也只有十一一娘一会这样、敢这样摸一他的头。
小小的徐嗣诫不明白眼前这个有点熟悉,更多却是陌生的哥哥为什么要学着母亲的样子摸自己的头。他直觉地侧头避开了徐嗣谕,然后紧紧地攥一住了徐嗣谆的手,睁大了和徐嗣谕一模一样的凤眼,略带警戒地望着他。
徐嗣谕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目光落在了徐嗣诫紧一握着徐嗣谆的手上,眼底飞快地逝过一道苦涩。
十一一娘一看着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徐嗣谕从前和徐嗣勤、徐嗣俭走得近,反而和徐嗣谆、徐嗣诫不咸不淡的。后来她安排徐嗣诫住在丽景轩,也有让他和徐嗣诫多多亲近的意思。只是徐嗣谕住在前院,徐嗣诫住在后院,他轻易不踏进后院的门。不怪徐嗣诫对他有陌生。
她刚想说几句话为徐嗣谕解围,贞姐儿已笑盈盈地上前给徐嗣谕行了个礼:“二哥!”
十一一娘一看见徐嗣谕收回手,嘴角绽出一个真诚而喜悦的笑容。
“贞姐儿!”他亲切地喊着妹妹,脸庞也因此而明亮起来。
贞姐儿抿了嘴笑。
徐嗣谕神色间轻快了不少。
他彬彬有礼的和秦姨一娘一、文姨一娘一、乔姨一娘一打招呼。
“二少爷!”秦姨一娘一嘴角微翕,一副很是激动的样子,却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文姨一娘一则满面春风地掩嘴而笑:“有些日子没见二少爷,二少爷比以前更沉稳了。果真是‘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还是要出去见识见识……”她的话一如往昔的长,以至于徐嗣谕头颅微垂,嘴角含笑地听了半天才算完。
乔莲房的反应则干脆多了。
她朝着徐嗣谕微微点了点头,就退到了一旁。
十一一娘一就笑着招呼徐嗣谕:“我们去见祖母吧!她老人家一大早就叨念到现在呢!”
徐嗣谕恭敬地应了声“是”,由丫鬟、小厮、婆子们簇拥着,和徐嗣谆、徐嗣诫、贞姐儿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
秦姨一娘一站在那里凝望着徐嗣谕的背影不停地用帕子抹着眼角:“二少爷瘦了很多!”
明明面色红一润,精神焕发。
乔莲房听着不以为然,面带讥讽地撇了撇嘴,带着丫鬟回了屋。
文姨一娘一一惯地做那善解人意的人:“二少爷回来可是桩大喜事。姐姐快别哭了。这会夫人带着二少爷去见太夫人了,完了就会来看姐姐了。那安乐山长水远的,和我们这里的风俗、一习一 一性一都不一样,我看姐姐不如回屋去让人做些二少爷平常最喜欢吃的。等二少爷来看姐姐的时候,姐姐也可以让二少爷解解馋。”
“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秦姨一娘一忙收了眼泪,感激地朝着文姨一娘一福身,带着丫鬟匆匆离去。
文姨一娘一看着刚才还热一热闹闹此刻却寂廖空旷的院子笑着摇了摇头,和秋红慢慢往自己院子里去。
“你刚才说,大姑爷送给大小姐的那鹦鹉有蹊跷,有什么蹊跷?”
第三百六十四章春事(上)
第三百六十四章春事
秋红低声道:“大小姐的鹦鹉,据说会说话!”
“呸!”文姨一娘一笑道,“不会说话的那还是鹦鹉吗?”
“可它还会背诗!”
“背诗?”
文姨一娘一一怔。
“嗯!是背诗。”秋红点头,“小鹂说,那鹦鹉前些日子背的是‘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这几天背‘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文姨一娘一呆住。
秋红道:“那鹦鹉刚来的时候还背过‘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呢!”
文姨一娘一擦了擦额头的汗:“那,那夫人知道吗?”
“知道!”秋红笑盈盈地道,“夫人说,这鹦鹉怎么净说沧州话。让大小姐教它说燕京话。把大小姐说的满脸通红。好几天没给鹦鹉喂食呢!”
“夫人知道就好。夫人知道就好。”文姨一娘一松了口气。
而此刻太夫人正望着举止大方得体的徐嗣谕微微点头。
“去见过你老子了?”
“见过了。”徐嗣谕身姿笔直地立在太夫人面前,语气和煦。
太夫人问起他在乐安的情况来。
徐嗣谕一一回答。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不紧不慢,有着世家公子特有的从容坦然。
太夫人再次微微点头。
徐嗣谕就让文竹拿了根黄杨木的拐杖进来:“孙儿在乐安闲暇时做的。”
杜妈妈忙上前接过递给太夫人。
太夫人摸一着拐杖,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吩咐魏紫摆饭。
徐嗣谕道了谢,反问起太夫人的身一体来。
太夫人笑呵呵地和他闲话,待小丫鬟来回话“饭已摆好”时,徐嗣谕则上前搀着太夫人去了东次间。
十一一娘一在心底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过短短几个月,徐嗣谕的笑容更矜持,待人更谦和,明明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大男孩,却已有了大人的老成,像个久别来访的客人,而不是离家归来的孩子。
而徐令宜对徐嗣谕的状态却很是满意:“出去了一趟,懂事了不少。看样子,把他送出去还是对的。”
男人和女人看问题很少有一致的角度。
十一一娘一不置可否。
徐令宜问起徐嗣谕的行踪来:“去看过秦姨一娘一了?”
“去了。”十一一娘一道,“喝了杯茶,说了会话,就去了二夫人那里。”
徐令宜听了微微颌首。第二天徐嗣谕过来问安时叮嘱他:“姜先生来信说,他给你留了些功课,对你参加童试大有益处。虽然是过年,可也不要把功课落下。别辜负了姜先生的一片期望才是!”
徐嗣谕恭声应“是”,回去后就闭门苦。春节期间除了去给太夫人和十一一娘一晨昏定省,不出院门一步。
十一一娘一因有孝在身,春节就带了徐嗣诫在家里识字,跳百索或是玩翻绳,偶尔下厨房做些甜食给徐嗣诫吃。把徐嗣诫乐的,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徐嗣谆则被徐令宜带在身边应酬来往宾客。他一开始大为兴奋,晚上来给十一一娘一请安的时候就眉飞色舞地讲他遇见了些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什么事特别的有趣。可没几天,就感觉疲惫起来。到了正月,索一性一跑到十一一娘一这里来吃午饭、睡午觉,然后就磨磨蹭蹭地不愿意走了,说要告诉徐嗣诫识字。
十一一娘一本来就觉得徐嗣谆小小年纪做大人的事有些不合适宜,出面留了徐嗣谆几次。而徐令宜看见徐嗣谆一到十一一娘一屋里就精神百倍,一跟自己出去就如打了霜的茄子,哪里还看不出来。说了十一一娘一几句“慈母多败儿”,倒也随他去了。徐嗣谆玩得越发高兴。每天一大早就过来,到了晚上灯点才走,不是和徐嗣诫跳百索,就是和徐嗣诫去后院放烟火,还求十一一娘一也给他做带骨鲍螺吃,玩到高兴,就歇在徐嗣诫处。
太夫人见他每次从十一一娘一处回来都面色红一润,眉眼带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
秦姨一娘一看了就在十一一娘一面前小声嘀咕:“这大过年的,二少爷天天这样关在家里苦可怎么熬得住?也应该适时歇歇,到亲戚朋友家走动走动才是!”
自从徐令宜为她唠叨徐嗣谕跟前没人服侍的事发了脾气以后,秦姨一娘一在徐令宜面前就再也不敢提起徐嗣谕的事,改在十一一娘一面前絮叨了。
十一一娘一只当没听见。可时间长了,也顶不住她每天说一遍。只好道:“二少爷刻苦攻,也是为了锦绣前程、光耀门楣。秦姨一娘一不为二少爷打气也罢,怎么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是要拖二少爷的后腿?何况这也是侯爷的意思。难道你让二少爷仵逆父亲不成?”
秦姨一娘一哪里搁得住十一一娘一这样一顶大帽子,忙跪在地上磕头:“我是没过书的人,不懂得这些大道理。还请夫人饶恕我的无知。”
既然不懂这些大道理,又怎么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十一一娘一不想和她多说。让绿云扶她起来,道:“这过了元宵节,天气就渐渐暖和起来。我这些日子,又是要忙过年的事,又要忙喜铺里的事,孩子们的衣裳鞋袜不免有些疏忽。我看秦姨一娘一上次给我做的几双鞋还不错,就请你给诫哥做十几双鞋袜吧!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也可穿了去踏青。”
既说了鞋袜的数量,又说了一交一 鞋袜的时间。这样一来,她就没空天天瞎琢磨了吧?
秦姨一娘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忙垂头躬身应“是”。
十一一娘一就端了茶。
三位姨一娘一都退了下去。
秦姨一娘一拉了文姨一娘一的手:“虽说是孩子的东西,可纳鞋底,绣鞋面,和大人的无异。不过月余的功夫,哪里就能做出十来双鞋袜来。我知道你屋里的玉儿针线好,不如帮我做几双。”然后福了身,“我这里感激不尽了。”
文姨一娘一又怎么会掺合到这其中去?
她满脸的为难:“姐姐是不知道。夫人年前把大小姐的鞋袜、春衫都一交一 给了我。我的针线一向不利索,这正愁着到时候一交一 不了差,想借姐姐屋里的翠儿帮帮忙呢!没想到夫人把五少爷的鞋袜一交一 给了你……”
秦姨一娘一听着满脸的失望,眼睛不由朝乔莲房望去。
乔莲房已领着丫鬟拐进了耳房旁的夹道。
文姨一娘一看着目光一转,把秦姨一娘一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要不,我们出点钱,让针线上的人帮着做?”
秦姨一娘一听着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这,这不大好吧?要是让夫人知道,岂不觉得我对她不敬!”
“也是”文姨一娘一笑道,“我看,姐姐不如一面做,一面再找人帮忙。船到桥头自然直。”
秦姨一娘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精神有些沮丧地点头,带着小丫鬟回了屋。
刚坐下,翠儿回来。
手里还提着个大红描金食盒。
秦姨一娘一看着精神一振:“怎样?”
翠儿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脸上却堆了笑:“二少爷说姨一娘一做的这酪酥拌雏子鸽很好吃。只是他如今要用功书,没功夫吃这些小食,让姨一娘一以后别再送东西去了。等他考了童试再说。”
秦姨一娘一听着松了口气,满面笑容地道:“你跟他说,我都听他的。让他不用着急。万一考不上,到时候跟侯爷说说,走荫恩也是一样。”
翠儿应喏,把食盒递了一旁的小丫鬟。
秦姨一娘一已开了匣子,拿了箱笼的钥匙朝着她招手:“你去开了我的箱笼,把那匹玉带白找出来——夫人让我给五少爷做袜子。”
翠儿听着吓了一大跳:“那可是贡品。原是侯爷赏给您,您一直没舍得用的。五少爷今年才五岁,会不会太奢侈了些……您不如留着给二少爷做袜子!”
“既然是夫人的吩咐,”秦姨一娘一圆一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太协调的冷讥之色,“自然要做最好的东西。何况我们五少爷如今被夫人养在身边,侯爷看了,也只会欢喜!”
就算是这样,五少爷也是记在佟姨一娘一名下、连生母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的卑贱之人。这样抬着他,万一夫人有了自己的亲生子,五少爷岂不和二少爷一样,上不上的,下不下的……可翠儿见秦姨一娘一已低头在针线筐里找了明纸出来画鞋面,不好多言,轻声应“是”,拿着钥匙去开了箱笼。
用了两天的功夫赶了双鞋袜送过去,徐嗣诫穿了正合脚。
“秦姨一娘一的针线做得真是不错。”十一一娘一笑望着穿了新鞋新袜在炕上走来走去的徐嗣诫,当着徐令宜的面夸奖秦姨一娘一,“以后诫哥儿的鞋袜就劳烦秦姨一娘一多多费心了。”
“不敢当夫人夸奖。”秦姨一娘一低着眉眼,余光却打量着徐令宜,“五少爷穿着好就好!”
徐令宜正望着得意地跷起脚在徐嗣谆面前显摆自己新鞋新袜的徐嗣诫微微地笑。
秦姨一娘一看着心有些凉。
她还记得徐嗣谕小的时候,她用同样是贡品的深锦红给徐嗣谕做了双袜子,侯爷看着只皱眉。还吩咐她以后不可如此……怎么到了徐嗣诫这里,就什么也不说了呢?
思忖间,秦姨一娘一听到十一一娘一温一 和的声音:“只是小孩子家的,穿了这绫袜容易滑脚。秦姨一娘一以后还是用细棉布给诫哥做袜子吧!”
她回过神来,正要低声应“是”,却见徐令宜吩咐小丫鬟传话给临波:“……让他去跟白总管说一声,我记得年前宫里赏了几匹嘉定斜纹布,织成了‘水一浪一胜子’的模样,还不错。拿进来给诫哥做袜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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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春事(中)
第三百六十五章春事
“哪用得着那样好的东西。”十一一娘一笑道,“我箱笼里还有匹淞一江一 飞花布,就用那个给诫哥儿做袜子吧!”然后吩咐一旁的绿云开箱笼拿给秦姨一娘一。
既然赏出去了,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徐令宜笑道:“那你就自己留着用吧!”
十一一娘一也不想泼了徐令宜的面子,笑着道了谢。私下里不免和他絮叨:“孩子们都大了,有些事要仔细思量思量才是。像刚才,您既然赏了诫哥,也应该赏谕哥和谆哥才是。”
徐令宜沉吟道:“诫哥不同,他年纪小!”
主要还是因为是自己的侄儿吧!
十一一娘一想到那些仆妇,当着她对徐嗣诫巴结奉承,可背后却议论他是生母不详之人。
她含蓄地道:“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孩子事后想起来我们待他与众不同而心中难过,还不如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该严厉的时候就严厉,该溺一爱一的时候就溺一爱一的好。”
徐令宜想了想,叹着气应了句“知道了”。
十一一娘一就笑着转移了话题:“今年五姐夫要下场参加会试了,我想在多宝阁给他订一套文房四宝送过去,您看怎样?”
徐令宜听着笑起来:“如今不时兴送文房四宝了。时兴送‘状元及第’的席面。我看不如到春熙楼订一桌席面送过去。”
正说着,有小厮进来禀道:“马大人来了!”
十一一娘一听着心中暗惊。
马佐文在行人司行走,这么晚了还来拜会徐令宜,决对不是什么小事!
徐令宜的神色也有些凝重。
十一一娘一帮他更了衣,默默地把他送到了院子门口。
过了一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徐令宜回来了。
他苦笑道:“皇上以太后一娘一娘一身一体欠安为由,下旨取消今年春天的选秀。圣旨明天就会颁布。”
太后一娘一娘一的病一直不见好转,除夕、元宵节宫里都没有放烟火,正月十五的灯会因此而逊色不少。
没想到皇上会用这个做为借口。
十一一娘一有些意外,又见徐令宜并没有因此而轻松起来,困惑道:“有什么不妥吗?至少太后知道皇上的意思,不能找借口往皇上身边送人了!”
“我到宁愿她往皇上身边送人。”徐令宜委婉地道,“宫里有皇后一娘一娘一、还有皇贵妃、近日得一宠一 的许美人……”
的确,皇上和皇后是结发夫妻,而区氏能在短短两年成为皇贵妃,许氏又能后来者居上,只怕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那杨氏女进宫未必能讨得了好。
念头闪过,十一一娘一心中一动。
杨家在庙堂上一直没有实权。如果太后想在自己死后保住杨家的富贵,唯一的办法就是再与皇室联姻。在这件事上,太后是不会放弃的。而芳姐儿出阁已经三个多月了,却一直没有喜讯传出来。据说为了这件事,福成公主曾亲自到慈源寺上香为芳姐儿乞福。
她不由迟疑道:“您是担心皇长子那边?”
徐令宜点头:“皇长子毕竟年轻,万一太后得逞,我怕他一时心软,让杨氏女生下子嗣,那可就麻烦了!”
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这种事,还真不好说。
十一一娘一也觉得这是个比较麻烦的问题。
而徐令宜见十一一娘一因自己的话苦恼起,笑着安慰她:“你也别担心,我已差人去告诉士铮了。他也不是吃素的。为了家族的前程,肯定会有一番计较。”
但愿如此吧!
十一一娘一也没有什么好主意,长叹口气,准备和徐令宜歇下。
有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侯爷,周大人来了!”
两人一愣。
外面已传来靴子摩一擦地面的“霍霍”声:“令宜,我有话跟你说!”
竟然是周士铮追了进来。
徐令宜披着衣裳就去厅堂。
过了好一会才折回来。
“怎样?”十一一娘一迎了上去。
徐令宜神色有些冷峻:“士铮说,与其让杨家的人去服侍皇长子,还不如在周氏亲族中挑个品行出众、一性一情一温一 顺之人去服侍皇长子。”
十一一娘一大吃一惊:“那您的意思……”
“我明天会去见皇后一娘一娘一,把周家的意思告诉皇后一娘一娘一。”
显然是同意这个决定的。
十一一娘一默然。
芳姐儿才成亲三个多月……
第二天徐令宜去了宫里,十一一娘一盘坐在炕上绣花。
小丫鬟笑着进来禀道:“夫人,余杭那边有信来。”
十二月中旬罗振兴来过一封信。信中说他们已平安抵达余杭。大老爷为七爷取名叫“振鸿”。
十一一娘一一扫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很郁闷的心情,忙地打开了信。
这一次写信的是罗振声。他在信中告诉十一一娘一,罗四一奶一奶一于腊月初十生了一个女儿。大老爷很高兴,亲自取了个一乳一名叫“英一娘一”。还说家里的人都挺好,让她不必挂念等等。
是个女儿!罗家“家”字辈里的长女。
十一一娘一算算日子,英一娘一已经满月了。
她叫了琥珀进来,把这消息告诉了她,吩咐她道:“你差人打个赤金‘万事如意’的长命锁,再打一对铃铛的脚圈送到余杭去,算是我给英一娘一的见面礼。再开了箱笼,把去年夏天宫里赏的那几匹细葛布一并送过去,给父亲和两位舅老爷等人做夏裳。”
琥珀笑着应声而去。
十一一娘一去了太夫人那里。
知道罗四一奶一奶一生了个女儿,太夫人不住地点头,笑道:“先开花,后结果。这孩子来得好!”然后让杜妈妈拿了二十两体己银子做贺礼,“到时候帮我带去余杭。”又吩咐杜妈妈,“跟小五的媳妇也打声招呼。”意思是要她随礼。
这是给十一一娘一面子。
十一一娘一笑着道了谢,在太夫人那里吃了午饭,又服侍太夫人歇下才回屋。
午时末,徐令宜回来。
十一一娘一迎了上去:“您吃了午饭没有?”
如果是在宫里吃的,多半是没有吃饱的。
“吃过了。”徐令宜脱了外衣,“在士铮那里吃的。”
“皇后一娘一娘一怎么说?”十一一娘一服侍徐令宜净脸。
“皇后一娘一娘一让士铮不用担心。”他擦了把脸,“说皇上心中自有计较。”
皇上心中自有计较?什么计较?
十一一娘一听着心中有些不安。
徐令宜却刮了刮她的鼻子:“别担心了。总之是好事。”一改昨天的凝重,显得轻快而愉悦,还问她:“今天怎么这样安静?谆哥和诫哥呢?”
“赵先生回来了。”十一一娘一道,“谆哥带着诫哥去了赵先生那里。”
徐令宜听着思忖道:“要不,让诫哥也去双芙院书吧!这样两兄弟也有个伴。”
“会不会太早了些?”
徐嗣诫今年才四周岁。
“也不指望他学些什么。”徐令宜道,“先跟着混两年再正式启蒙。”
他是看到春节期间十一一娘一有事没事就把徐嗣诫抱在了怀里,还不时亲两下,从来没有看见她对孩子大声说话,觉得她对孩子太过溺一爱一,怕徐嗣诫成为第二个谆哥。
十一一娘一没有做声。决定等徐嗣诫回来后好好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和徐嗣谆去赵先生那里再做打算。不过,她隐隐有种感觉,徐嗣诫应该很喜欢有人做伴。然后把罗四一奶一奶一生了女儿的事告诉了徐令宜。
“那我们私下多随些礼。”徐令宜笑道,“振声可不比振兴。”
是罗振声手里没有太多的产业吧!
十一一娘一点头,私下拿了两百两银子过去。
等到下午徐嗣诫从双芙院回来,十一一娘一问他愿不愿意跟徐嗣谆一起跟着赵先生书的时候,他立刻高声地道:“母亲,赵先生那里有秋千,还有木马,还有笛子……”
十一一娘一失笑:“就知道玩!”又敛了笑容,正色地道:“那以后每天都要早起,刮风下雨、天寒地冻的时候也不能不去。你可做得到!”
徐嗣诫连连点头:“我听母亲的话!”
“那好吧!”十一一娘一笑道,“我会跟你父亲说一声的。”
徐嗣诫就嚷着要去找徐嗣谆:“我要去告诉二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十一一娘一笑着摸了摸一他的头,送他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知道了笑着颌首:“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而徐嗣谆则兴奋地抱着徐嗣诫摇来晃去的,还道:“我把那个大红色的刻丝书包送给你。”还道,“比我那个还好。”
徐嗣诫不住地点头:“好啊,好啊!”
太夫人看了呵呵地笑。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徐令宜因此给赵先生双倍的束修。赵先生很坦然地接受。
徐嗣谆开始每天一大早就来叫徐嗣诫一起去上学,然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一大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慢悠悠地往双芙院去。
十一一娘一看着就很想笑。
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紧张。
觉得他们不是去上学,而是去打发时间。
没过多久,皇上有旨意下来。
封皇长子为太子,原皇长子妃周氏为太子妃。
十一一娘一隐隐有些明白,问徐令宜:“那个时候是不是皇上已经打算立皇长子为太子了?”
“曾在皇后一娘一娘一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徐令宜笑道,“只是事关重大,不到最后一刻,又怎敢乱说。”然后道,“所以我说你不用担心。皇上既然不愿意纳杨氏女,就更不可能为皇太子纳杨氏女了。要知道,皇太子可是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
是啊,不管太后一娘一娘一怎样打算,皇上不点头,总是行不通的。
十一一娘一心中微松。
第三百六十六章春事(下)
第三百六十六章春事
徐令宜就和十一一娘一说起徐嗣谕的童试来:“……已经去报了名,二月二十日开考。我会吩咐赵管事陪着他去考试,吃食、笔墨都不用你一操一心,你到时候只管送送他就是了。”
十一一娘一应喏,还是做了个“步步高升”的荷包送给徐嗣谕。
徐嗣谕来给十一一娘一问安的时候恭敬地道了谢。开考那天挂了那个荷包去了考场。
考了出来,他感觉很不错。到韶华院和二夫人说了半天,二夫人来给太夫人问安的时候也说:“应该问题不大!”
秦姨一娘一听了喜出望外,想给徐嗣谕做两件衣裳或是吃食,又苦于没有时间——她好不容易按十一一娘一的要求给诫哥做完了鞋袜,十一一娘一又让她给徐嗣诫做夏衫。
翠儿却想着他去给徐嗣谕送吃食时徐嗣谕苦涩的笑容。
“翠儿姐姐,你跟姨一娘一说,让她以后别再给我送东西了,也别再管我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服侍夫人,好好服侍侯爷。我会好好书。让她不用担心我。”
可这样的话,她又怎么敢和把二少爷当成命一根子的秦姨一娘一说。
见秦姨一娘一犯愁,她不由劝道:“秦一娘一,二少爷前些日子天天在家里用功书,这时候考完了,又是初春时节,岂不要出去好好游玩一番。您就让二少爷安安心心地歇歇吧!免得总惦记着您什么时候送东西去。!”
“你说的对!”秦姨一娘一忙道,“是应该让他好好歇歇了。他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辛苦了。”
翠儿不由吁了口气,见秦姨一娘一面露犹豫,怕她又吩咐些为难之事,忙笑道:“烧烫斗的银霜炭不多了,我去领一些来。顺道去看看二少爷在家不在家!”
“快去,快去。”秦姨一娘一听着露出欣慰的笑容来,“要是出去了,也问问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
翠儿笑着应“是”,去了外院。
徐嗣谕并没有出去,而是去了二夫人那里,文竹几个正在收拾东西。
翠儿看了大吃一惊。
“……二少爷说,不管考得好不好,等童试的结果一出来,我们就回乐安去。”文竹笑着将翠儿请进屋里喝茶,“二少爷和喻公子约好了四月初八到乐安的大福寺去上香的。三月上旬不启程,就赶不上了。”
翠儿半晌无语,低了头喝茶,目光从正在默默收着箱笼的沁香几个身上掠过,却发现泌香往箱笼里放的却是件靓蓝色淞一江一 三梭布直裰。
“这,这是什么……”她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那直裰手不由哆嗦起来。
“这是二少爷在乐安时穿的衣裳。”泌香抬起头来,神色有些闷闷不乐。
翠儿望着文竹:“你,你们怎么能给二少爷穿这种衣裳?”语气里带着几份质问。
“怎么穿不得!”文竹清澈的大眼睛坦然地望着翠儿,“二少爷说了,别人穿得,他就穿得。”
“二少爷年纪还小,你怎么能听之任之。要知道,夫人把你派到二少爷跟前,是服侍二少爷的……”
“翠儿姐姐!”文竹打断了翠儿的话,“我们在乐安很好。姜先生只说二少爷是故人之人,二少爷在人面前也从不有一丝倨傲之色。和同窗穿一样的衣裳,吃一样的饭菜,轮到值日之时还要打扫学堂、毛厕,从未曾有抱怨之时。加之书刻苦,待人谦和有礼,谨一习一 书院从守门的老汉到姜先生,没有一个不喜欢的。二少爷在那里过得很快活。翠儿姐姐就不要在姨一娘一面前说些什么了,免得横生些波澜。”
翠儿沉默。
她纵是跟秦姨一娘一说了,秦姨一娘一除了能暗地里哭两声,还能怎样?
可一想到二少爷竟然穿起了淞一江一 三梭布,心里就不是个滋味,眼角湿了起来。
“翠儿姐姐。”文竹就握了翠儿的手,“二少爷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二少爷有这样的志气,我们这些人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切不可一胡一 言乱语,让二少爷左右为难。世子爷听了,也会不高兴的。”说着,掏了帕子给她擦眼角。
翠儿哪里还不明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文竹笑着重新给翠儿沏了杯茶。
翠儿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二夫人知道吗?”
“知道。”文竹没有瞒翠儿,“二少爷回来的第二天,二夫人就来看过二少爷了。知道二少爷和同窗一样的吃住,还赞扬二少爷有志气呢!”
翠儿无话可说,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了。
文竹却望着她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沁香见了担心道:“文竹姐姐是担心翠儿姐姐会把这件事告诉姨一娘一吗?”
“翠儿姐姐是聪明人。”文竹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不会告诉姨一娘一。我只是在想……”她语气微顿,转脸看见桃柳、莲娇两个都睁大了眼睛望着她,个个一副稚一嫩的样子,不由哂笑,“我只是在想,还好我跟着二少爷去了乐安,不然,还不知道天下之大,有很多有趣的人,很多有趣的事。”
沁香几个就笑着拥上来,抱的抱她,推的推她:“姐姐一个人去了乐安,也不带上我们,还在这里说些风凉话。”
文竹只是笑。
脑海里却回荡着他们刚到乐安时姜先生对二少爷说的话:“……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当你能懂它时,就是你明白你父亲为什么会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书的苦心时。”
她不知道这诗与二少爷被送到谨一习一 书院书有什么关系,她只知道如今府里有了世子爷,以后来二少爷处境艰难,为二少爷伤心。可这次从安乐回来,她有些明白姜先生的话了——永平侯府纵有千般好,可以他们的身份,遇到谁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反而不如在安乐,虽是粗茶淡饭,却能高声地说话,大声地笑……
想到这些,文竹抿着嘴笑了起来。
他们马上就要回安乐了!
而此刻的正房,静悄悄的,只有东间落地钟滴滴哒哒的齿轮转动声。
十一一娘一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抬头就看见站在屋檐下的徐嗣诫。
他穿了件茜红色蒲叶纹的直裰,满脸慈一爱一地望着他的南永媳妇带着几个小丫鬟簇拥着他。他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横笛,不时憋红了脸拿到嘴边吹几下,然后失望地低头打量半天,再拿起来吹一番,然后露出更加失望的表情。
十一一娘一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徐嗣谆正跟着赵先生学吹横笛,徐嗣诫看了眼睛亮晶晶的,徐嗣谆练一习一 的时候就支了肘在一旁静静地听。赵先生见了就做了只小小的横笛送给徐嗣诫,还告诉他吹了一小节音律。徐嗣诫就像得到了世间最好玩的玩具似的,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只是他年纪小,偶尔能呜呜地吹出一个音来,更多的时候憋红了脸也吹不出声响来。令他很沮丧。却也并不放弃,每天下了学就回来,然后像徐嗣谆似的,站在屋檐下练一习一 吹横笛。
南永媳妇不敢吵徐嗣诫,就每天在那里站着陪着。
十一一娘一见他脸上又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知道他又吹出了一个音,笑着低下了头,将细细的绣花针挨着上一针扎了下去。绣花针就从薄薄的绡纱滑落下去……
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小小的茜红色身影从外面闯了进来。
“母亲,母亲,你听,你听!”
徐嗣诫站在炕前,喘着粗气就把横笛放在了嘴边。
“呜呜……”笛子发出了两声沉闷的响声。
“哎呀!”十一一娘一忙放下绣花针,俯身亲了亲徐嗣诫的面颊,“我们诫哥儿能吹两声了!”
徐嗣诫激动的满脸通红,拿起横笛来又吹了两声:“能一直吹,一直吹。”
十一一娘一把徐嗣诫抱上了炕,赶过来的南永媳妇忙帮徐嗣诫脱了鞋,十一一娘一已经把徐嗣诫抱在了怀里:“我们诫哥儿可真是行啊!”
徐嗣诫连连点头,挣扎着站起来,小小的身一子挺得笔直,又吹了两下。
十一一娘一拍了拍手。
徐嗣诫得意地笑了起来。
十一一娘一笑着摸了摸一他的头。徐令宜回来了。
琥珀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十一一娘一笑着摸了摸徐嗣诫的头,问她:“什么事?”
“外院的管事来回,说春熙楼的席面已经订妥了。”她笑道,“说三月十七下午酉时会准点送到四象一胡一 同去。”
五一娘一如今住在四象一胡一 同。原定要举办的乔迁宴因大太太的去世取消了,可四一娘一、七一娘一、十一一娘一等人的贺礼还是送了过去。五一娘一差人提了四色礼盒过来道谢,说待一周年的孝期过了再请大家去坐一坐。
十一一娘一想起徐嗣谕来:“……明天应该放榜了吧!”
“明天放榜。”琥珀笑道,“我明一早就去回事处等音。”
十一一娘一笑着点了点头,劝徐嗣诫放了横笛,领着他去了太夫人处吃晚饭。
琥珀则第二天一大早去了外院。巳初时急步走了进来:“夫人,二少爷高中了!”
十一一娘一正在前院的正厅处理家务事,旁边的管事妈妈们闻言互相一交一 换着眼神,没有一个出言道贺的。
她看着不由好笑,吩咐管厨房的黎妈妈:“今天加菜。”又对琥珀道:“去库房里领些银锞子出来打赏!”
管事的妈妈们这才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上前给十一一娘一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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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情人 节,祝大家情人 节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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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闹剧(上)
第三百六十七章闹剧
十一一娘一这边热闹起来,太夫人那边也得了信。
“快,快去跟怡真说一声去。”太夫人迭声吩咐魏紫,“跟她说,二少爷中了。”
魏紫曲膝行礼,喜气盈盈地去了韶华院。
二夫人正在伏案疾书,听到徐嗣谕中了童生的消息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吩咐结香收拾东西:“……我们去太夫人那里去。”
结香笑着应“是”,和二夫人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
进门就看见十一一娘一的贴身丫鬟琥珀立在屋檐下。
“四夫人早到了。”结香低声笑道,就看见琥珀已恭敬地迎上前来,曲膝给二夫人行礼:“二夫人!”
二夫人微微颌首,进了厅堂。
西次间传来太夫人呵呵的笑声:“……就依你的,就依你的。”
不知道这次十一一娘一又出了什么主意,逗得太夫人这样高兴。
二夫人抬了抬眉。
立在帘子前的小丫鬟已一面禀着“二夫人来了”,一面撩了帘子。
二夫人走了进去。
太夫人和十一一娘一肩并着肩,正亲一亲一热一热地坐在炕上。看见二夫人进来,太夫人忙朝她招手:“我们谕哥儿是第九名,考了第九名。”很是高兴的样子。
二夫人笑着上前行了礼:“谕哥儿真是遇到名师了——他去乐安,不过短短四五个月而已!”
“可不是。”太夫人听着不住地点头,“多亏了姜先生。”然后道,“十一一娘一的意思,虽然只是童生,可是鹏程万里第一步,是件值得庆贺之事。可要是大肆一操一办,以后谕哥还要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怕孩子有负担。正好过几天是三月三,不如请了亲戚朋友来家里聚一聚,也不说是什么事,知道的知道就行了,不知道的也不用说破。你瞧着如何?”
二夫人进门就听见了太夫人说着“就依你”,哪里还不知道太夫人的心意。笑道:“四弟妹这主意我听着也好。”
太夫人见两人一样的口气,心里高兴,拉着二夫人和十一一娘一就说起宴请的名单来。
不到下午,家里的人都知道了。
秦姨一娘一换了件新衣裳,净了手脸,恭恭敬敬地给菩萨上了三柱香。嘴里念念有词地祷告了半天。翠儿在一旁只听到什么“事事顺意”,什么“重塑金身”的话,知道是在求菩萨保佑二少爷,想着秦姨一娘一这几天晚上一直都睡不着,不由在一旁掩了嘴笑。转身去斟了杯茶进来,秦姨一娘一正拜完菩萨起身。
翠儿忙将茶盅放在了炕几上,上前搀了秦姨一娘一。
“姨一娘一,听说夫人让厨房加菜,还差人去库里领了银锞子打赏呢!”
秦姨一娘一听了微微点头,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
翠儿微愣,喊了一声“姨一娘一”。
秦姨一娘一听着就长长地叹了口气:“怕他考不上惹了侯爷不快,又怕他考上……那乐安就非去不可了!”说着,坐在了炕边。
翠儿忙蹲下给秦姨一娘一脱了鞋,想到文竹说不管考不考得上都要去乐安的事,也有些舍不得。低声道:“快三月三了,二少爷怎么也要过了三月三才走吧?”语气里几份不确定。
“这得看侯爷的意思。”秦姨一娘一皱着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得想个办法让二少爷在家里多住些日子才行!”
翠儿听着直点头。
乐安再好,总是乡下地方。怎比得上燕京永平侯府,锦衣玉食……
“是要想个办法让二少爷在家里多住些日子才是。”她也帮着想办法,“三月初三过了……就是清明节了。”翠儿说着,眼睛一亮,“二少爷考中了童生,这可是件大喜事。怎么也要禀祖先吧?”
“对啊!”秦姨一娘一听着来了精神,“我怎么没有想到啊?三月初三之后就是清明节,清明节之后是太夫人生辰。这可都是‘行孝’之事!”
翠儿听着眼睛笑成了一道缝。
而远在韶华院的书房里,秦姨一娘一正惦记着的徐嗣谕却神色恭敬地立在二夫人面前。
“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辈子也只是个生员。”二夫人啜了一口茶,“你前面的路还长着,不可因这小小的一点进阶就骄傲自满起来。一寸光一阴一一寸金,你莫要辜负这大好时光才是。我看,待过了三月三,你就启程回乐安吧!姜先生名不虚传,你要懂得珍惜这样的机会才是。”
徐嗣谕躬声应“是”,眼底却露出几份诧异:“我原本打算放榜后就回乐安的……”
二夫人听着轻轻颌首,脸上闪过欣慰之色,解释道:“这是你母亲的意思。说你考中了童生,想替你庆祝庆祝,又怕你有负担,所以想借三月三的名头热闹一番。”语气虽然淡淡的,并没有说反对这样的安排。
徐嗣谕听着脸上就露出几份欢快来:“那我过了三月三就走。”
二夫人轻轻“嗯”了一声,拿起桌上一个小小的黑漆匣子递给了徐嗣谕:“这方砚台还不错,你拿去用吧!”然后端了茶。
徐嗣谕双手接过砚台,起身告辞。
回到屋里,看见书案上摆着十二刀澄心纸,四方墨条。
文竹笑道:“纸是夫人送的,墨条是文姨一娘一送的。”
徐嗣谕点了点头,将二夫人送的砚台放在一旁:“收起来吧!我们过了三月三再启程。”
文竹听着有些意外。
徐嗣谕已在书案坐下:“母亲想借着三月三帮我庆贺一番!”
“不过是个小小的童生罢了!”徐令宜听了有些不以为然,“我看还是算了吧!让他早一些回安乐,也好早一些开始书。”
“书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十一一娘一笑道,“也不过是迟几天罢了。”
说话间,东次间传来了几声尖锐刺耳的笛声。
徐令宜眉头微蹙:“他还要吹多少?”
徐嗣诫在东次间里练吹笛子。
十一一娘一笑着望了望落地钟:“还要吹一刻钟!”
说话间,东次间又传出几声沉闷的“呜呜”声。
徐令宜欲言又止。
十一一娘一只当没看见,若无其事地和他说起宴请的事来:“姜夫人那里,只怕是要请一请才好!”
又有两声短促的“呼一呼”声。
“那是自然。”徐令宜尽量地忽视那些杂音,“谕哥这次能考中,姜先生功不可没。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表示一下感激之情才是。”
话音刚落,徐嗣诫垂着脑袋走了进来。
他怏怏地给徐令宜和十一一娘一行了礼。
“怎么了?”十一一娘一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去摸了摸一他的小脑袋。
“还是不成!”徐嗣诫头垂得更低了,声如蚊蚋地道,“还是吹不出来!”
“已经很行了!”十一一娘一笑着抱了他,“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一个音都吹不出来。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学会吹横笛呢!”
“真的!”徐嗣诫抬起头来,眼睛璀璨得如晨星。
“真的!”十一一娘一笑着点头。
徐嗣诫想了想,道:“那我学会了,就告诉母亲吹。”
“好啊!”十一一娘一高兴地道,“那我就等着我们诫哥告诉我吹横笛了!”
徐嗣诫就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十一一娘一把他一交一 给了南永媳妇:“去洗了手和脸,我们去祖母那里吃晚饭。”
徐嗣诫乖乖地跟着南永媳妇去了。
徐令宜忍不住道:“你可不能骗孩子,他会当真的。”
是指跟着徐嗣诫学习 吹横笛的事吧!
十一一娘一笑道:“我也没骗他。如果真有那天,我跟他学就是了!”
那父母的尊严何在?
徐令宜看着十一一娘一满脸是笑、不以为然的样子,想了想,觉得诫哥年纪还小,也许到时候早把这事忘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临波求见。
“侯爷,贺公公来了。”
贺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也是乾清宫的总领太监。这个时候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十一一娘一有些不安地望着徐令宜。
徐令宜的神色却很镇定:“是着公服还是便服?”
“着公服。”临波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可瞧样子却不像是公事。”
徐令宜想了想,对十一一娘一说了声“我去看看”,然后起身去了外院的书房。
十一一娘一抱着徐嗣诫讲了几个三字经上的故事,徐令宜折了回来。
“帮我换常服,我要进宫。”
十一一娘一让南永媳妇带了徐嗣诫去太夫人那里,然后才吩咐丫鬟去拿了徐令宜的常服帮他换上。
徐令宜看着一笑:“你倒不急!”
十一一娘一正帮他系腰间,闻言抬头:“侯爷都不急,妾身有什么好急的。”
徐令宜一愣,随后大笑起来。
十一一娘一帮他扯了扯衣角,然后接过小丫鬟们递上的七梁冠给他戴上。
“太后一娘一娘一在奉先殿哭先帝。”徐令宜低下头让她给他戴上梁冠,轻声道,“皇上宣我进宫去劝劝太后一娘一娘一。”
十一一娘一瞠目:“找您去还不如找建宁侯、寿昌伯去!他们可是同胞兄妹!”
“皇上也宣了建宁侯、寿昌伯进宫。”徐令宜气定神闲地道,“所以我特意差人去通知了福成公主。皇上的私事,自然由皇上的宗亲来处置比较好。”
十一一娘一听着忍不住笑起来:“侯爷好狡猾。自己不想卷进去,又怕皇上招架不住杨家的人,把福成公主推出去当挡箭牌。小心她老人家回头找你算帐。”
“那也要他们有空和我算帐才行啊!”徐令宜亲一昵地拧了拧她的面颊,大笑着转身离去。
※
看了技术贴,所以给徐令宜加了个字……前文修了一小句!
第三百六十八章闹剧(中)
第三百六十八章闹剧
十一一娘一把事情的经过悄声说给太夫人听,太夫人听了抿了嘴笑,吩咐丫鬟们摆饭。
徐嗣谕忙扶了太夫人往东次间去。
太夫人就问徐嗣谕:“今年的三月三原是为你办的,你可有同窗好友要请?”
“没有!”徐嗣谕笑道,“孙儿的同窗好友都在乐安。”
五夫人听了笑道:“前两天镇南府的长孙还来约你去踏青。怎么,你不准备请他吗?”
徐嗣谕笑道:“姜先生原先吩咐我过了县试就回安乐,免得耽搁了功课。我已经推迟了回安乐的行程,不能再误了学业,这几天一样要在家里书的。应了镇南府长孙的约,只怕会有更多邀请,与其把功夫花在这上面,还不如在家里多几页书。”一副不与人多来往的样子。
五夫人有些吃惊。
二夫人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太夫人颌首:“我们谕哥儿的话有道理。”
说着,大家一团一 一团一 坐下,丫鬟们轻手轻脚地摆好了饭菜。
众人不再做声,各自低头吃饭,屋子里只有轻微的碰瓷声。
吃完饭,一行人移到西次间喝茶。
承尘下吊着大红堆纱灯笼,照在人脸上喜气洋洋。
徐嗣谕讲起一路上的见闻,太夫人和几个孩子听得津津有味。二夫人端着茶盅轻轻品茶,并不出声。贞姐儿则跟着十一一娘一招呼众人喝茶,吃点心、水果。五夫人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摸一摸歆姐儿的额头,低声问一乳一娘一歆姐儿的情况——刚才歆姐儿咳了几声。
屋子里虽然有几份喧阗,可也一温一 馨、热闹。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二夫人起身告辞。
太夫人留了十一一娘一服侍她安歇,其他人都散了。
“你且安心去歇了。”太夫人安慰十一一娘一,“福成公主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能闹腾的,现在年纪渐长,脾气收敛了不少。太后一娘一娘一要是太过分,福成公主也不会一味的忍让。老四也不是真木讷,这些进退之道还是知道的。何况有皇上在——皇上大事上可不糊涂。”
是看着徐令宜还没有回来,怕她担心吧!
十一一娘一笑着应喏,帮太夫人盖了被子,吹了床 头的八角宫灯,把炕桌上的瓜型宫灯移到落地笼旁的小几上,见魏紫抱着铺盖进来,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初春的夜晚的风还残留着冬季的寒冷,天上一弯弦月,朦朦胧胧静谧的永平侯府。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随风摇拽,像在嬉闹的顽皮孩子,眼看着要撞上又分开,欢欢喜喜动个不停。
十一一娘一掖了掖斗蓬,快步进了厅堂。
小丫鬟们忙上前服侍更衣、梳洗。
十一一娘一换了家常衣裳,倚在临窗大炕的迎枕上舒舒服服地喝了杯菊花茶,想着要不要等徐令宜回来,小丫鬟跑了进来:“白总管来了!”
这个时候!
十一一娘一想到进宫的徐令宜……神色间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惊慌,一面吩咐小丫鬟请了白总管进来,一面披了件褙子去了厅堂。
白总管的脸色有苍白,匆匆上前作揖:“夫人,有太后懿旨!”
十一一娘一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知道了!”
然后吩咐小丫鬟们去报了太夫人、二夫人和五夫人,自己叫了琥珀,回屋换了件礼服,匆匆往太夫人那里去。
宁静的夜色中,永平侯府的正门在门轴沉闷的“吱呀”声中缓缓大开,后院的灯火也随着大门的开启依次亮了起来。不一会,侯府上下已是灯火通明。
太夫人神色沉凝:“老四还没有回来?”
“没有!”十一一娘一刚开口应诺,二夫人已道:“一娘一不必担心。如果事关侯爷,必定是圣意而不是懿旨。”
太夫人点了点头,五夫人上前搀了太夫人,一行人去了正厅后的小客厅前的院子。
传旨的是慈宁宫的总领内侍。看见徐府的内眷,他神色间露出几分尴尬,朝着太夫人揖了揖手,就展开了五彩凤纹的明黄色锦帛。
“建宁侯族兄杨忠第三女,幼一习一 礼训,夙表幽闲,胄出鼎族,誉闻华阃。是赐永平侯徐令宜为侍妾。占吉日三月十二。”
一阴一柔的声音如石沉大海般悄无声息。
那内侍就不自在地轻轻“咳”了一声,求助似地喊了声“太夫人”。
太夫人脸色有些苍白,双手扶膝地跪在那里,半晌也没有站起来。
五夫人看着脸上闪过一丝惶然,忙起身去扶太夫人。
二夫人则神色微凛。
懿旨已下,难道还能不接不成?何况这样跪着也不能解决问题啊!传到太后耳朵里,反添一桩罪名。
她伸手去拉十一一娘一。
这是四房的事,只有她接了懿旨,太夫人心里才能转得过弯来。
谁知她刚抬手,跪在她前面的十一一娘一已盈盈起身。
“公公辛苦了。”十一一娘一笑着上前接了旨,朝跪在门外的白总管使了个眼色,“侯爷还在宫里,五爷正当值,只有请公公屈尊到偏厅里去喝杯茶。”
那内侍闻言大松口气,像丢烫手山芋似的将懿旨递给了十一一娘一。先上前给太夫人揖了揖:“太夫人,天色不早,我回宫复命去了。改日再来给太夫人请安。”不等太夫人答话,又朝十一一娘一揖了揖手:“永平侯夫人,我就先告辞了。”说完朝着身边跟着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抬脚就出了小院。
白总管忙跟上前去,一面躬身陪着往外走,一面往内待手里塞了个东西。
关系到太后千秋后杨家生死荣辱,太后不会让步。这一点十一一娘一早有准备。而未知的事情总让人觉得担心和害怕。听到懿旨的那一瞬间,她有种另一只鞋子终于落了下来的轻松和平静。
想到太夫人的脸色,十一一娘一转身扶了太夫人的另一只肩膀:“一娘一,我陪您回去吧!”
太夫人紧紧地攥一住了十一一娘一扶着她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
五夫人立刻乖一巧地放了手,轻手轻脚地站在了一旁。
太夫人就抬起头来看了二夫人和五夫人一眼,肃然道:“你们都回去歇了吧!用不着陪着一起颠狂!”
这话说的极为不敬。
二夫人和五夫人低了头,齐齐应喏,站在原地目送被丫鬟、婆子簇拥而去的太夫人和十一一娘一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眼前,这才各自散了。
十一一娘一望着太夫人欲言又止的神色,不想让太夫人为难,接过杜妈妈手中的茶奉了过去,“不管皇上的意思如何,侯爷的意思如何,太后一娘一娘一的懿旨既然下了,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要不然,皇家的体面何在?天家的威严何在?一娘一只管放心,我知道轻重,会谨慎行一事,不会让外人看我们徐家的笑话的。”
太夫人接过茶盅放在了一旁,实在是无话可说。携着十一一娘一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孩子……”其他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既然赐了新人进门,日子又定得急,还有好些琐事要办。我又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有什么讲究,诸事只怕还要一娘一指点。”十一一娘一笑着站起身来,“一娘一,我服侍您歇了吧!”
太夫人轻轻摇了摇头:“你去歇着吧!我把这杯茶喝了再去睡。”
对于对杨氏避之不及的徐家来说,杨氏女进门并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何况消息来得这样突然,太夫人也要想想以后的事情。
十一一娘一笑着叮嘱了太夫人几句“早些睡”之类的话,然后由杜妈妈送出了门。
琥珀见她神色微肃,还不时露出沉思之色,一面放轻了手脚,一面目光锐利地盯着随行的丫鬟、婆子们,怕她们在这个时候弄出点声响打扰了十一一娘一。
一群人默默地跟在十一一娘一身后,穿过抄手游廊,停在了院门前。
十一一娘一站在台阶上打量着灯火辉煌的院落,半晌没有吭声。
偌大的庭院,只听夜风吹过树梢沙沙的声音。
“夫人!”院门口是风口,要是受了风寒就糟了——说不定会被有心人说成是气病的或是装病的,琥珀蹑手蹑脚地上前,轻轻地喊十一一娘一,“要不要我去给您拿个披风?”
委婉地提醒她这里有风。
十一一娘一“哦”了一声,道:“不用了。我们进屋吧!”
琥珀松一口气。
就听见十一一娘一道:“你说,新人进门,是单独住一个地方,还是和我们住一起。按道理,她是太后赏的,不同于一般的妾,单独住一个地方也应该说的通。要是那样,就只能住在花园西面的流芳坞、照妆堂或是侬香馆了。流芳坞离水近,不太安全,侬香馆又简陋了些,怕人说怠慢……和我们住,”她说着,扫了一眼四周的厢房,“怎么也是妾,住前院是不行的。住后罩房?那你们怎么办?和姨一娘一们住东小院,文姨一娘一又住朝南的第一落,难道让文姨一娘一给她挪地方不成?”她说着透了口气,“真是个麻烦的事啊!”
夫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此刻不派人去打听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侯爷安全不安全?却一操一这些心!
琥珀听着一时气急,半天才缓过气来。低声道:“这些事,总要问问侯爷的意思才好!”
十一一娘一好像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那就等侯爷回来了再做决定吧!”然后快步进了屋。
※
PS:在我的印象里,童生试是要求考三场的,所以就按印象写了。后来看到评论区里留言,然后偷了下懒,查了百度,以为自己是错的,就改了改。早上起来觉得不对劲,去查了《明史》,这才发现自己的说法有问题。重新修正了一下。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基本功不过硬啊!
⊙﹏⊙b汗
不便之处还请大家原谅!也请大家继续指正!
谢谢!
第三百六十九章闹剧(下)
第三百六十九章闹剧
徐令宜一夜 未归,十一一娘一心里明白,别说皇上现在已经和徐令宜已冰释前嫌,就算是对他有什么看法,也不可能采取把人叫到宫里去伏击这种拙劣的手段,而太后既然要与徐家联姻,就更不可能去害徐令宜了。徐令宜虽然在宫里,但十分的安全。可她就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有时候想,这个人位高权重,也算得上是颇有谋略,不时受人挟制,没有什么自一由;有时候想,这世上哪有绝对的自一由,不过是和人相比,略有舒适罢了;有时候又想,说到底,还是制度问题。不能改变大环境,只有想办法努力适应,争取最大的自一由,大家汲汲营营,不过如此……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特别的多愁善感似的。
就这样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到了天亮。
琥珀进来服侍她穿衣。
“侯爷回来了没有!”觉得有很多事要和徐令宜商量,怕他半夜回来歇到了别处自己不知道。
琥珀看着十一一娘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道:“侯爷没回来。宫里也没有消息递出来!”
十一一娘一点了点头,起身梳洗。
三位姨一娘一来问安。
秦姨一娘一讪讪然有些不自然。文姨一娘一则一改往日的聒噪,显得有些沉默。乔莲房更是打量着十一一娘一的神色,几次欲言又止。
看样子大家应该都听说了。
她这里还住着孩子。与其让她们猜来猜去制造紧张空气,还不如把这件事挑明了,大家心里都有个数。反正不过十来天新人就要进门了。
“昨天晚上我接了懿旨。”十一一娘一扫视着三位姨一娘一,徐徐地道,“太后将建宁侯族兄杨忠的三女儿赐给了侯爷为侍妾。”
她话音未落,三位姨一娘一已齐齐色变。
秦姨一娘一表情惊疑不定,文姨一娘一有些吃惊,乔莲房则面白如纸,眼睛直直地望着十一一娘一:“这样说来,是真的了!”一副不相信的口吻。
“自然是真的。”十一一娘一淡淡地道,“新人三月十二日就要进门了。”
“侯爷呢?”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侯爷怎么说了?”
不知道是昨天没有睡好有些眼花,还是真有此事——十一一娘一感觉乔莲房那侬纤合宜的身一子好像摇了摇。
“侯爷在宫里。”十一一娘一道,“我和侯爷还没有碰头呢!不过,既然下了懿旨,这件事也就算是定了下来。”
乔莲房没有做声,贝齿把红一唇咬得煞白。
正说着,南永媳妇领了徐嗣诫过来请安,徐嗣谆、贞姐儿、徐嗣谕也陆陆继继地到了。
十一一娘一想了想,委婉地把徐令宜要纳妾的事跟孩子们说了。
徐嗣谕和以前一样,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做声;贞姐儿低着头,绞着手指头;徐嗣谆神色平静,甚至问十一一娘一:“那天我们要不要向赵先生请假?”
他说的“我们”是指他和徐嗣诫。
徐嗣诫是根本不懂,乖乖地坐在那里,听到哥哥说了“我们”,张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徐嗣谆和十一一娘一。
毕竟是良家女子,又是太后赐的,该有的仪礼肯定都应该有的。到时候恐怕要摆几桌酒席,请了亲戚朋友和通家之好的旧友过来喝杯水酒。
“昨天才接到懿旨,这些还没有决定。”十一一娘一笑道,“等定下来了,会告诉你们的。”然后问他们吃了饭没有,孩子们都说吃过了。十一一娘一就端了茶:“大家都散了吧!有什么事会跟大家先知会一声的。”
徐嗣谕拱手行礼退了下去。
秦姨一娘一见了忙曲膝给十一一娘一行礼:“那我回房去给五少爷做衣裳了。”紧跟着徐嗣谕出了门。
贞姐儿有些担心地望了十一一娘一一眼,去了东稍间。
十一一娘一屋里点了地龙,又有火墙,自去年第一雪后,十一一娘一就让她把花架子搬到了东稍间,让她在那里做绣活。
徐嗣谆则牵了徐嗣诫的手:“母亲,我们去双芙院了。”
小丫鬟们捧的捧食盒,拿的拿书包。屋子里闹腾起来。
文姨一娘一就笑着朝十一一娘一福了福,退了下去。
十一一娘一下了炕,准备像往常一样送两兄弟出门,却看见乔莲房表情犹豫地站在那里,一副想走又不想走的样子。十一一娘一就朝着琥珀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把两兄弟送到了院子门口,自己直接去了前面的正厅处理家务事。
不一会,乔莲房求见。
有管事妈妈就好奇地望着她。
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安,态度恭敬地给十一一娘一行了礼,低声道:“夫人,我听说三月三要为二少爷的事庆贺一番,现在新人又要进门。您的事一定很多。如果有什么事,夫人直管吩咐我就是。我也想帮夫人尽尽力。”
是想早点知道新人是怎样的人吧?
十一一娘一微微颌首,道:“如果有事,我会吩咐乔姨一娘一的!”
乔莲房不由迟疑起来,见十一一娘一已转头问起管事妈妈话来,这才退下去。
她刚走,就有小丫鬟跑进来:“夫人,夫人,周夫人来了!”
十一一娘一听着心头微喜。
昨天听徐令宜的口气,他把福成公主也怂恿着进了宫。难道是那边有什么消息不成?
她起身到垂花门去迎。
刚走出院门却看见周夫人从青帷小油车里下来。
她脸绷得紧紧的,穿了件大红色遍地金的通袖袄,头发梳成圆髻,插了金钗玉簪,腰间系了碧玉带,垂了羊脂玉的噤步,打扮得很正式、隆重,像是要去谁家参加宴会似的。
或者,是去了宫里回来?
十一一娘一思忖着,忙上前和周夫人见礼。
周夫人却拉了她的手就往屋里去。
她步子很大,十一一娘一赶了几步才跟上她的频率。
“你们都退了下去吧!”周夫人一进屋,就像主人似的吩咐十一一娘一屋里的丫鬟,“都到抄手游廊去侯着!”
十一一娘一见她面色不好,声音里又隐隐透着几份浮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心也跟着绷了起来。忙朝着绿云使眼神,遣了身边服侍的。
待槅扇门一合,周夫人就跳了起来:“呸,没脸没皮的东西,像一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追着赶着的要送人……”
十一一娘一听她说出这样粗俗的话来,不由吓了一大跳,怀疑是不是周士铮在外面惹了桃花债。忙道:“这是怎么了?”
“太后不是给你们白送了侍妾来吗?”周夫人冷冷地道。
消息传得这样快!
十一一娘一微微颌首。
周夫人已语带讥刺地道:“还给我们家那口子也送了一个!”
十一一娘一怎么也没有想到。
她难掩吃惊地望着周夫人:“给周大人也送了一个?”
周夫人点头,鬓角的青筋都微微凸了起来。
“还说什么‘门称着姓,训有义方’,他们杨家算是什么‘着姓’,把家谱拿出来翻翻,往上追溯三代恐怕就是那‘三皇五帝夏商周了’,也敢说‘着姓’。”她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我都不知道,原来把女儿送给人做侍妾是‘训有义方’。我真要为历代皇后、皇妃们哭一声……”
太后懿旨的口吻如同任命内命妇。不怪周夫人有此说法。
十一一娘一见她气得满脸通红,忙斟了杯暖茶递上去:“周姐姐坐下来喝杯茶。为那样龌龊的人家气坏了身一子骨划不来!”
周夫人气呼一呼坐下,喝了口茶,这才发现十一一娘一神态如常,心念一转,她不由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太后给侯爷和我们家那口子赐的是什么人吧?”
十一一娘一想着懿旨上写的“建宁侯族兄杨忠”,道:“是杨家的旁支吧?”
周夫人点了点头,声音比刚才平稳了不少:“我差人打听过了。两个都是建宁侯从亲族里挑选出来的,原准备送进宫里去的。早几年就专门请人在家里教些诗琴书画的不说,还学歌艺舞技……”说到这时,她语气微顿,“你说,清白人家的女儿哪会这些?会这些的人又怎么进得了我们这样的人家?你也是个明白人。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又是名正言顺的。这日子长了,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端来呢?”
“又不能抗旨。”十一一娘一道,“只能‘水来土淹,兵来将挡’,走一程看一程了。”
“我何尝不知道!”周夫人情绪低落,“只是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从昨天晚上接旨到现在,这气就没顺过。”
虽然说杨家女依仗的是太后之势。太后病情怎样,皇上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都是关键。可杨家敢以这样强硬的手段与人联姻,显然对这两位杨氏女是很有信心的。
十一一娘一不由道:“那周大人是什么意思?”
“他昨天陪公主进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周夫人叹了口气。
十一一娘一听着心中一动。
皇宫的禁卫军直接听命于皇上,而像这样把福成公主、徐令宜甚至是周士铮都留宿在宫里的事,没有皇上的同意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想到皇上几次拒绝太后。
难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不对,如果是皇上的意思,为什么是太后的懿旨?
念头翻翻滚滚,和周夫人的对话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而周夫人这样宣泄一了一番,心情好了很多。和十一一娘一说了会话,就起身告辞了。
十一一娘一把她送到了垂花门口。
刚回正厅坐下,徐令宜回来了。
※
今天是正月十五,祝大家元宵节愉快!
OO~
第三百七十章秦晋(上)
第三百七十章秦晋
十一一娘一先上下打量了徐令宜一眼。
他依旧穿着昨天进宫时穿的大红色朝服,只是玄色七梁冠上的金饰闪烁着耀眼却冰冷的光芒,给他本就有些冷竣的眉宇又平添了几分凛冽。看不出与平常有什么不同。可毕竟是在宫里歇了一夜 ,总会有些变化吧?
“侯爷,”她声音里透着几份犹豫,“您还好吧?
十一一娘一穿了件石榴红的素面杭绸小袄,鸦青色绣月白色梅花的综裙。乌黑的头发随意地绾了个纂,通身没有饰戴一件饰品。素面朝天,目光清澈,神色平和,落落大方中透着几份雍容华贵。
徐令宜却看着有些不对劲。
十一一娘一喜欢摆一弄那些花花草草,也喜欢打扮自己,布置房间,而且还很擅长此道。同样一件东西,一旦经了她的手,就会从小处透出些许的与众不同来,让人看了总能会心一笑。何曾像今天这样,既没有戴小小的饰品让她的装扮有画龙点睛的效果,也没有在衣着的配色上别出心裁。反而中规中矩的,少了往日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俏一丽妩媚。
哪怕是两人刚成亲那会,她正是谨小慎微之时,早上起来还会挑朵赤金镶珐琅丁香花的耳塞戴上,神采奕奕的,让人看了也跟着心情好起来。
今天是怎么了?隐隐透着几份心不在焉似的!
念头一闪,他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昨天进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可今天回来却变了样子……
徐令宜心跳得有些快,有浅浅地笑意浮现在他的眼中,让他的面容骤然少了几份肃穆。
“我没事!”他凝望着她,“懿旨上是怎么说的?”
一句话,已透露太多的信息。
十一一娘一也没有废话:“定了三月十二日的吉日。”
徐令宜就笑着抬了手臂,示意她服侍更衣:“上意不可违,那你就好好准备准备吧!”
声音里透着几份漫不经心。
十一一娘一突然想到,徐令宜的几个女人中,除了媒妁之言的结发妻子元一娘一,不管是秦姨一娘一、文姨一娘一还是死去的佟姨一娘一、秋罗,好像都不是他主动所求,而自己和乔莲房更是无奈之举,所以新婚之夜,他虽然有些烦躁,但还是尽量地压抑了自己的负面情绪……他好像对这些事都有些不以为意似的。
或者,庙堂上的事对他来说更有吸引力一点?
想到这些,她暗暗哂笑。
别说像徐令宜这种接受过正统封建士大夫教育的古代大家长了,就是自己,在这个以宗族为基本构架的时空生活了几年,观念都有了很大的改变——没有家族的庇护,单靠个人的力量,几乎是举步维艰。
十一一娘一帮徐令宜更衣。
“只是妾身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她想着自己这些年来的变化,想到十一娘一为难时大家的援手相助,想到大太太去世时的热闹场面,“侯爷总要给妾身提个醒才是。”十一一娘一将脱一下来的官服一交一 给一旁的小丫鬟,“杨氏毕竟是太后赐的,也不知道之前的旧例合不合规矩。”
徐令宜低头,十一一娘一拔下固定七梁冠的簪子。
“到时候要不要请钦天监的择个吉时?酒席多少桌为好?住的地方有没有什么讲究?”
十一一娘一转身吩咐小丫鬟端热水进来,另有小丫鬟捧着徐令宜的官服官帽小心翼翼地收在箱笼里。
“新人进了门,给什么见面礼好?又该怎么称呼?妾身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徐令宜慢慢地挽着衣袖,看着她渐渐向喋喋不休靠拢,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贞姐儿下小定、谆哥订亲,他可都没有提醒过她,她还不是办得妥妥贴贴,没有一点让人垢语的地方。怎么这次就要人提醒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微弯成了一个愉快的弧度,道:“皇上说了,既然进了我们家的门,就是我们家的人。只是千万别让他背上不孝之名!”
果然,这是政治角力后妥协的产物!
有了皇上的这句话,这杨氏只怕是要客客气气地供着了。
十一一娘一沉吟:“妾身见识有限。只怕还是要问问一娘一怎么办的好!”
“行啊!”徐令宜望着她微微蹙了蹙又很快舒展开来的柳眉,笑道,“这件事也要跟一娘一说说才是。等我换了衣裳,我们就去一娘一那里。”
十一一娘一胡一 乱点了点头,坐在炕上喝了杯茶。
等会要翻翻帐册,看看当初文姨一娘一和乔姨一娘一进门时都是个什么章程。还要把宋妈妈叫来问问,看看纳妾都有些什么讲究和讳忌。到时候也好做个参考……
不一会,徐令宜从净房出来。
十一一娘一收敛了思绪,帮他换了日常穿的宝蓝色素面湖杭夹袍,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并不是一个人,二夫人也在。
杨氏进门,对徐家来说也是件大事。十一一娘一对二夫人的出现并没有感觉到突兀。而太夫人看见徐令宜两口子进来,吩咐小丫鬟奉了茶,然后遣了屋里服侍的:“算时侯,你这时不回,再过一个时辰也要回来了!”
行了礼,徐令宜坐到了太夫人对面的炕上,二夫人和十一一娘一则坐在了炕边的太师椅上。
太夫人这才肃然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说太后一娘一娘一在奉先殿哭先帝,要我进宫去劝劝,我让人快马加鞭去福成公主那里报个信。自己缓了一步。”徐令宜端起茶盅来啜了一口,细细地道,“待我到时,士铮已陪着福成公主先一步到了奉先殿。不仅如此,太后一娘一娘一和福成公主已经拧上了。一个跪在奉先殿的东边,一个跪在西边,都哭着先帝各说各的。太后说太子妃无出,她愧对列祖列宗,要为太子纳品行出众的女子为良娣,看着太子开枝散叶,到了九泉之下才有颜面去见先帝;福成公主则说自己幼承庭训,谨小慎微不逾矩,皇上嘉许,因此立了长孙女为太子妃,她感激涕零,更是时时自省,不可因私利而忘社稷,见到太子妃时便进言,万万不能以‘成亲不足四月无出’为借口安排待寝之人,献媚固一宠一 ,扰乱嫡庶之别,以至于上下不分,败坏纲纪,颠倒伦常,成为宗室罪人。如若这样,还不如一辈子无出,一精一心为太子抚育庶子,以德才之人备选皇室,保皇室千秋万代之绵泽……”
他话没有说完,屋里的三个女人都神色微变。
当年太后正因为无子所以才被立为皇后的。福成公主这话说的,简直是在掀太后的老底。
“这个福成,”太夫人叹道,“到底是先帝的胞妹,过犹不及!”
“正是!”徐令宜也叹气,“太后听了指着福成公主说了两声‘你,你……’就身一子一软,昏了过去。”
太夫人和二夫人脸色一紧,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一子。
“还好太医院的刘医正一直候在殿外,”徐令宜颇有些无奈地道,“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有惊无险。”
尽管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屋里的人还是一阵后怕。
要是太后就这样死了,别说皇上会青史上留名,成为仵逆嫡母的“昏君”,就是在场的福成公主、徐令宜、周士铮只怕也逃不脱干系!
“不过,太后真病了。”徐令宜神色有些凝重,“醒来后说话都不利索了,拉着皇上的手直知道流眼泪。皇上不由面露不忍。福成公主就跪在一旁哭起当年曾抚养过皇上的常宁公主生母王美人来。
太后听着一阵哆嗦,差点又闭过气去。福成公主看着不对劲,不敢再多说什么。跪在门外的建宁侯和寿昌伯就趁机嚎啕大哭起来。太后听了,挣扎着起身要去太庙。皇上拦不住,朝我使眼色,让我去劝劝。”
说到这里,徐令宜显得有些不虞。
“偏偏士铮眼睛不亮,见建宁侯和寿昌伯哭得皇上手脚无措,又把我叫了进去,也跟着干嚎起来。干嚎起来不说,还硬生生把建宁侯和寿昌伯的声音给压了下去。让太后心生寒意,竟然萌生死意,一声不吭,爬起来就朝床 头板撞去……”他语气微顿,看了十一一娘一一眼,闪过一丝尴尬之色,“皇上就瞪了我一眼,提出把杨氏二女赐给我和士铮为侍妾。”
十一一娘一听着差点笑出声来。
徐令宜原想祸水东引,结果把水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皇上肯定是怨他把福成公主和周士铮叫了去吧!
“太后一娘一娘一不同意,福成公主却觉得好,说只要杨家同意把女儿赐给士铮为妾,她一定和杨家当成正经的亲戚来走。还以太祖之名发了誓。皇上听了也接着福成公主的话劝起太后一娘一娘一。说不同意让杨氏二女去服侍太子,不是要和杨家生分,全因太子是国之储君,成亲没几日就策封良娣,御史肯定会弹劾,到时候被有心人利用,质疑太子德行,动摇国之根本。二怕上行下效,使得世风日下;又对建宁侯和寿昌伯说,自开海禁以来,宁波、泉州、广东常有东倭人上岸抢劫,朝中大臣对此悲愤填膺,三地黎民对此怨声载道,朝庭正值多事之秋,他们是太后的母族,徐家是皇后的母族,士铮是太子妃之父,都是皇上的血亲,此时更应该同声同气、众志成城,一起共度难关才是。”
十一一娘一不由瞪目。
没想到皇上说起一胡一 话竟然头头是道的。
太夫人和二夫人都面微笑。
“太后一娘一娘一一开始还不答应。”徐令宜可能也觉得皇上的话挺可笑的,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建宁侯和寿昌伯见皇上开了口,既有几份忌惮,又有几份心动。皇上看着就说要赐婚,太后一娘一娘一这才没有再说什么。”
十一一娘一有些不解:“那怎么又成了太后的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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