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待客(下)
第三百四十一章待客
这是徐家的事,石妈妈不好议论,只是笑着帮五夫人散了发。
五夫人拿着把梳子在手里把一玩:“先是帮谕哥儿说一门看上去极好的亲事,然后鼓励谕哥去参加科举。小孩子家,看着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头脑一热,自然什么都应了。待他一走,再和姜家把婚事敲定,请旨封谆哥为世子。到时候,谕哥的师长、同窗、好友都是与姜家密切之人,他不动爵位的心思还好,姜家自然是最大的助力,可他要是动了这心思,只怕第一个不放过他的就是姜家。他如若因此而心生怨怼,可当初是他自己答应的,要怨,又怨谁去?我们四哥,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说到这里,她想到项家的拒婚,无声地笑了笑。
而此刻的徐令宜正坐在垂纶水榭临窗的大炕上。
带着碧漪湖凉意的微风穿过糊着细葛布的窗棂吹进来,让他神清气爽。
“……孩子模样儿长得很好。”十一一娘一一边铺床 ,一边絮叨,“一性一子也活泼。姜太太一看就是个贤良淑德的。我看这门亲事结得实在是好。”说着,直起腰笑问徐令宜,“侯爷是先看会书?还是这就歇了?”
徐令宜没有回答,望着她笑。眉眼间有朗月般的清明。
“来,到我身边来!”他朝着十一一娘一招手,声音低沉却醇厚。
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谆哥的婚事进行的很顺利?
十一一娘一思忖着,坐到了徐令宜的身边。
徐令宜却把她抱在了怀里:“陪我坐一会!”把脸贴在了她的鬓角。
夜正凉,他的气息却是一温一 暖。
十一一娘一搂着徐令宜的腰,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月光一点点的洒进来,屋子里偶尔响起烛花爆开的“噼啪”,让气氛更加静谧。
“今天是十六吧?”徐令宜抬起头来,手轻轻一抚挲着她的面颊。
月色打在他宽阔的背上,他明亮的眸子像宝石一样光芒闪烁。
“嗯!”十一一娘一点头,不知道徐令宜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令宜的表情顿了顿,半晌才道:“谆哥有不足之症。长春道长又说他有‘三灾’。我和你姐姐怕他命格浅,受不了多的福禄。”他的声音舒缓,沉凝,“曾经商量等他过了十二岁再请旨封世子……”
如果徐、姜两家要定亲,谆哥有世子之位在身,那意义又不一样。
她徐徐坐直了身一子:“侯爷的意思是,想提前立世子?”
徐令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觉得如何?”
“如果这样,自然最好。”十一一娘一沉吟道,“知道了自己的位置,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徐令宜微微点头,拉了她的手:“以后的事你也别太担心。我心里有数。会安排好的!”
十一一娘一心念转了转才明白他所谓“以后的事”是指如果他们有了儿子的话……
她不由呆了呆,想起及笄礼后频繁的房一事。
他们可没有做任何的防范措施。
如果万一……
十一一娘一突然很矛盾。
生个孩子当然好。自己也有个伴。但真的有了孩子,以现在情况,局面只会更复杂。
想到这些,她不由抿了抿嘴,一温一 声道:“侯爷,既然如此,您不如早点进宫请旨吧!等我们和姜家说亲的时候,也体面些。”
这样一来,就算是自己生了儿子,世子之位已定,冲突也少些了!
徐令宜没有做声,攥了拳头,把她的手紧紧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心里想得很明白,可念头一转到有可能怀孕上面去,十一一娘一心里就觉得赌得慌。
她不安了两天,甘夫人来了。
“有个姓韩的大夫,住在城西的井二一胡一 同。”她和十一一娘一并肩坐在炕上低语,“是我嫂嫂介绍的。十分有名。据说翰林院金大人家的媳妇也曾去问诊,去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为这件事,甘夫人竟然亲自走一趟。
十一一娘一十分感激:“七姐今天和姐夫去了庙里,等他们一回我就告诉他们。”
甘夫人就问:“要不要我陪着去一趟?那地方我熟?”
甘夫人主持府中的中馈,出来一趟并不容易。
十一一娘一忙道:“要是他们找不到地方,再请甘姐姐陪着去吧!”
甘夫人听着欲言又止。
十一一娘一忙道:“姐姐把我当妹妹,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甘夫人想了想才悄声道:“你要不要也一起去瞧一瞧?”
十一一娘一听着脸色飞红。
甘夫人忙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上次听说你一直用着药……多看几个大夫,把握也大一些。”
这是掏心的话。
十一一娘一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轻声道:“我一直没有好好医。怕年纪小怀了孩子保不住,大人孩子一起丢一了一性一命,又怕耽搁了医诊的时间,到时候想生没生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日子了!”
这也是掏心的话。
“你可别本末倒置了。”甘夫人十分真诚,“像你自己说的,现在不把身一体养好了,到时候想要也没有了。你先把身一体养好再说。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这不是你能算计好的……何况不想生,又不是没法子的事。”
十一一娘一心情激动。
自从嫁人,这些全凭以前的一些道听途说,根本不敢肯定自己做的是否完全正确。常常觉得战战兢兢,想着要是能有个有经验的人指导自己一下就好了。可自己真正的心意又不能跟别人说……没想到,今天却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契机。
“甘姐姐……”她抿了嘴,眼角有水光闪动。
甘夫人突然想到自己在这年纪的时候……她眼睛里噙着泪水,嘴角却含一着笑,拍了拍十一一娘一的手,凑到了十一一娘一的耳边:“我告诉你……”
两个说了一个下午的悄悄话,甘夫人才打道回府。
十一一娘一陪着七一娘一去井二一胡一 同求医。
徐令宜则为谆哥的事忙碌。
他先是商量了太夫人,然后去了姜家,把自己想在两家正式下定之前争取为谆哥请到封世子的旨意跟姜大人说了。这样的体面,姜大人自然是乐于见到的。他不仅立刻答应了,还主动提出礼部那边,由他来疏通。
徐令宜和礼部的人也很熟,但考虑到他还要到宫里去磨叽,如果姜大人能帮着走礼部的路子,他也就不用两头跑了。徐令宜立刻答应了。回去就分别给皇上和礼部写了奏折。第二天一大早,又派赵管事到宗人府递牌子求见皇上。
这样一来,府里的人都知道谆哥要正式立为世子了。
陶妈妈身边的小丫鬟当时正在厨房里等着提食盒——自从陶妈妈被派去守元一娘一的院子以后,大家知道陶妈妈失了一宠一 ,虽然惧于积威不敢当着陶妈妈怎样,可对陶妈妈身边的小丫鬟之类,已渐渐不假以色了。
明明是她点的,灶上的妈妈却把炖好的肉末鸡蛋笑盈盈地放在了另一个小丫鬟的食盒里,还反复叮嘱那个小丫鬟:“小心点,别摔着了!要吃什么直管跟我说。”
她知道,这个小丫鬟是服侍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琥珀的。
看到这一幕,她撒腿就跑回了陶妈妈那里。
陶妈妈穿着件玄色的夏布衫,头发整整齐齐地绾在脑后,原来乌黑的头发鬓角已夹杂着几根银白。她正神色肃穆地坐在临窗大炕上抄《心经》。
看见小丫鬟跑了进来,陶妈妈脸色微沉。
那丫鬟从小服侍她,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意,只是此刻还有比陶妈妈怒火更重要的事,陶妈妈听了会十分高兴的事。她顾不得许多,大笑道:“陶妈妈,陶妈妈,侯爷要立四少爷做世子了!”
陶妈妈听着却神色一肃:“你听谁胡说八道的?”
“不是胡说八道。”小丫鬟忙道,“府里都传遍了。不信你去外面去问问!”
陶妈妈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
“不是和大姑一奶一奶一说好了十二岁的时候请旨的吗?”她呐呐地道,“只要一日不封世子,十一一娘一就会误会侯爷不满意谆哥儿,心里就有一丝念想,等到自己生了儿子再做打算。现在侯爷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想到了十一一娘一及笄礼的盛大与隆重,心里就打了个颤,“难道,这是十一一娘一的主意?她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不由苦苦地思索起来。
小丫鬟却没有陶妈妈这么多的想法。她喜滋滋地道:“妈妈,如果四少爷封了世子,是不是就可以单独住个院子了?到时候,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四少爷身边服侍了?”
陶妈妈听着愣了愣。
是啊!按规矩,如果立了世子,就要单院住个院子。自己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从前她还有几分把握,谆哥分出去的时候自己能跟过去。可现在……如果十一一娘一想把院子里服侍的全换成自己的人,那简直举手之劳。
陶妈妈火急火撩一起来。
大姑一奶一奶一原先担心的是什么?
是谆哥儿活不到封为世子的时候。
陶妈妈想着,不由冷笑一声,吩咐小丫鬟:“去,看看四夫人在哪里?”
她要光明正大请假去趟弓弦一胡一 同看大太太,然后借着这个机会和罗家的大爷罗振兴好好地说说这件事。
小丫鬟听了却没有挪脚,直:“四夫人陪着七姨太太出去看大夫去了!”
陶妈妈惊愕:“我说怎么好好的,侯爷突然封了谆哥做世子,原来她想着要生儿子了。她的心思是不是动得太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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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下定(上)
第三百四十二章下定
知道陶妈妈要去弓弦一胡一 同探病,十一一娘一不仅很爽一快地答应了,还派了马车送她过去。
七一娘一带了木芙过来。
“这些日子承蒙侯爷照顾。我们是姊妹,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可太夫人、五夫人那里,却不能不去谢一声。朱安平和我商量着,叫春熙楼的厨子做席面,请太夫人、五夫人和孩子们明天到丛香馆去热闹热闹,也算是圆了我的心意。”
七一娘一和朱安平一直走亲访友、参拜禅寺,十一一娘一忙着招待姜太太的事,七一娘一也就没有提在丛香馆宴请太夫人、五夫人的事。大家都没有想到找大夫的事这么快就有了着落。现在她要开始用一药了,徐府不能再住。可想着徐府附近买宅子却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七一娘一的事又不能等。朱安平前思后想,在四一娘一住的附近买了个三进的宅院,准备就这几天搬过去。七一娘一就寻思着怎么也要把太夫人、五夫人接到丛香馆去聚了聚。
十一一娘一知道她的意思,陪着她去了太夫人那里。
天气渐热,人精神怏怏的,七一娘一又接得诚,太夫人笑着应了,第二天和十一一娘一、五夫人、孩子们去了丛香馆。
丛香馆,顾名其意,种着很多的草木花卉。春熙楼的水晶肘子又是名满燕京的。七一娘一在厅堂设宴,六扇雪花纹槅扇大开,屋外繁花似锦,屋内轻风徐徐,,大家喝着金华酒,说说笑笑,十分惬意。
吃过午饭,几个人移到东厢房抹牌。
有小丫鬟跑过来禀道:“弓弦一胡一 同的大舅一奶一奶一来了!”
“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太夫人笑着,忙吩咐小丫鬟把人迎进来。
罗大*一奶一没想到七一娘一设宴款待徐氏的女眷,神色间有些许的不自在。她笑着给太夫人问了安,被太夫人留在了牌桌上:“……十一一娘一的手艺太差,出牌之间犹豫不决,把我们都耽搁了,还是你来!”
十一一娘一自然是求之不得,忙让了位置给罗大*一奶一,自己坐在一旁看牌。
七一娘一又端了绿豆水给罗大*一奶一解乏。几个人欢欢喜喜地玩了一下午牌。罗大*一奶一留下来吃了晚饭,起身告辞,这才有机会和送她出门的十一一娘一说上话。
“听说,侯爷这几天都在为立谆哥为世子的事奔波?”
罗大*一奶一专程来见她,自然不是为了陪太夫人打牌的。
想到陶妈妈昨天去了弓弦一胡一 同,十一一娘一早已隐隐猜到一些。闻言笑道:“大家都知道了!”
罗大*一奶一含笑点了点头,委婉地问:“那,十一姑一奶一奶一有什么打算?”
既然是奉命而来,不问清楚也不好回复。
十一一娘一表明自己的立场:“谆哥是元配生的嫡子,按律按理都应该继承家业。如今请封世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罗大*一奶一听了就露出几份尴尬来:“我听一娘一说,按规矩,谆哥封了世子,就要另设院独居。不知道十一姑一奶一奶一有什么打算?”
尽管早已接受了嫁到徐家来就是为了照顾谆哥的原由,可十一一娘一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如被蚂蚁咬似的刺痛了一下。
她不由挺一直了脊背,道:“谆哥是在太夫人膝下长大的,如果世子之位定了下来,我想,太夫人也好,侯爷也好,都会应该有所安排吧?至于我,自然是希望陶妈妈能到谆哥院子里做管事的妈妈。她可是大姐的一乳一娘一,又是看着谆哥长大的!只是这请封的圣意还没有下来,现在说这些,不免为时过早了!”
罗大*一奶一见十一一娘一神色肃然,更觉不自在:“十一姑一奶一奶一的话有道理。说这些话为时太早了些。”然后匆匆地别了十一一娘一。
琥珀望着罗府远去的马车不由有些忿忿然。
“这个陶妈妈,太不安份了!我看,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一番才是。”
“那到不用。”十一一娘一淡淡地道,“她原就是大姐留下来照顾谆哥的,如果谆哥自己设院子单过,她跟过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况陶妈妈为人精明,有她在谆哥身边,也可以为我们担些责任。”
琥珀知道十一一娘一说的有道理,可一想到陶妈妈在冬青的事里全身而退,现在又挑唆着罗家派大*一奶一出言告诫十一一娘一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还想说什么,抬头却看见几个小厮簇拥着穿着朝服的徐令宜朝这边走过来。
他今天进宫去见了皇上的。
琥珀忙打住了话题,跟在十一一娘一的身后给徐令宜行礼。
“怎么站在这里说话?”徐令宜笑道。
“刚送大一嫂走!”
徐令宜知道今天七一娘一请客,不疑有他,和十一一娘一往垂纶水榭去。
“谆哥的事,可有眉目了?”路上,十一一娘一关切地问。
“皇上准了。”徐令宜道,“只等在礼部奏请的折子上批红就行了!”
“这么快啊!”十一一娘一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会拖些日子呢!”
“快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徐令宜笑道,“皇上有了口风,礼部自然要快一些。皇上不开口,礼部自然要慢一些。何况谆哥是元配嫡子,又没有什么纷争。”
十一一娘一点头:“那我们岂不要开始准备谆哥下定的事?”
徐令宜点头:“我们这边,我准备请顺王做媒人,你意下如何?”
“如果顺王答应,自然再好不过。”
两人说着进了屋,徐令宜就从怀里掏了几张笺纸给十一一娘一:“你看看。派去沧州的人回的信。”然后去了净房梳洗。
十一一娘一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仔细地看着内容。
笺纸上写着,邵仲然那个房头子嗣一向不旺,曾祖父、祖父都是独子,到了他父亲这一辈,才有两兄弟,到了邵仲然这一代,从伯兄弟也只有三人,邵仲然行一,有个胞弟,一个堂弟。父亲有武秀才的功名,十分精通庶务,家境富足。母亲出身沧州大户。
十一一娘一有些意外。
没想到邵仲然的父亲很会理财。
待徐令宜收拾完了,十一一娘一和徐令宜商量:“我看这件事,也跟文姨一娘一说说吧?这些日子,她一直为贞姐儿的事担心呢!”
徐令宜听着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过了一会才道:“让她听听也无妨。只是你不可心软,让她插手贞姐儿的婚事。免得和文家的人扯上关系。”
所以上次才急着问她文姨一娘一都说了些什么吧?
十一一娘一应喏,第二天一大早叫了文姨一娘一过来。
文姨一娘一看着一喜,道:“邵公子的父亲今年才刚刚三十八岁。”
十一一娘一不解。
文姨一娘一笑道:“贫贱夫妻百事哀。邵公子的父亲精通庶物,又正值壮年,那邵家至少二十年都不用为钱财担心。要是定下了邵公子,有什么过不好的!”
十一一娘一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
之后说给徐令宜听。徐令宜冷着脸“哼”了一声:“她心里就只知道惦记着这些!”可也不能否定文姨一娘一的话有道理。可如果就这样决定与邵家结亲,心里还是有些可惜了李霁这样优秀的儿郎。
正犹豫着,封谆哥为世子的旨意下来了。
徐令宜接旨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反而是徐令宽很高兴,把谆哥高举过头顶转了两个圈:“谆哥,你现在是世子了!”
谆哥吓得脸色发白,紧紧地抓住徐令宽的手臂哽咽着喊“五叔”。
五夫人就在一旁拧徐令宽的胳膊:“你想把谆哥儿吓着啊!”
太夫人看了也紧张地道:“快放下来,快放下来!”
徐令宽讪讪然地笑着放下了谆哥。
贞姐儿忙上前问他:“你怎么样了?”
谆哥面白如纸,强露出一个笑容朝贞姐儿摇了摇头。
十一一娘一寻找徐嗣谕。
他独自一个人远远地站在院角的香樟树下,有背后合抱粗树杆的映衬下,他小小的身一子显得单薄又孤寂。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他一声,那边却传来贞姐儿惊慌的呼叫:“谆哥!谆哥!”
十一一娘一扭头,就看见谆哥正蹲在地上呕吐。
糟糕,看样子是刚才受了惊吓!
念头一闪,她已朝谆哥跑过去。
徐令宜却比她更快。没等她近谆哥的身,他已抱着谆哥喊“大夫”了。
院子里的人都慌了起来。
徐令宽更是惶恐地道:“四哥,我不知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徐令宜很冷静地看了他一眼,吩咐十一一娘一,“把谆哥身边服侍的叫过来,我们去外书房。”
他们在徐家的正厅接旨,这里离外书房更近。
众人跟着徐令宜匆匆去了外书房。
徐令宜把谆哥放在会客厅的罗汉床 上。
五夫人已机灵地端了一张小杌放在床 头请太夫人坐,太夫人却让给了二夫人:“你先帮他把把脉!”
二夫人不客气地坐下,修长的手指搭在了谆哥左手的尺寸关脉上。
“我没事!”躺在床 上的谆哥虚弱地道,“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昏。”
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二夫人。
屋子里落针可闻。
二夫人放下左手,把了右手的脉,这才朝屋里的人点了点头:“没什么事!可能刚才吓着了!”
屋子里就有起起伏伏的长吁声响起。
五夫人就戳了戳徐令宽,朝着徐令宜道:“四哥,都是相公不知道轻重。我看,谆哥庆贺世子宴的酒席让他出好了!”
徐令宽一听,点头如小鸡啄米:“我出,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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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下定(中)
第三百四十三章下定
五夫人这是想把大事化小。
徐令宜又怎么看不出来。
他拍了拍徐令宽的肩膀,对五夫人道:“以后别在这样鲁莽了!”
徐令宽连连点头:“不会了,不会了!”
五夫人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二夫人适时站了起来:“大家都散了吧!让谆哥儿好好躺躺,吃两副安神的药就好了!”
各人身边跟着的丫鬟、婆子闻言都退了下去,太夫人却坐到了小杌子上。徐令宽和五夫人等人自然跟着留了下来。就见太夫人拉了谆哥的小手轻声地问他:“你想不想吃点什么?要不,我让杜妈妈给你煮桂圆莲子汤喝?”满脸的担心。
“我没事!”谆哥声音细细的,“就是想睡一会!”神色间有倦意。
太夫人听了忙道:“好,好,好。我不吵你。你睡一会吧!”
谆哥闭上了眼睛。
十一一娘一却端了杯绿茶过去:“谆哥儿,来,漱了口再睡。”
谆哥闻言又睁开眼睛,任由十一一娘一扶起身来服侍着漱了口,重新躺下。
十一一娘一帮谆哥儿掖了掖被角,劝太夫人:“您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太夫人略一思忖,就点了点头:“那好。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差人去叫我!”
十一一娘一应喏,太夫人带着二夫人、徐令宽、五夫人回了内院。
屋里只留下了徐令宜夫妇。
徐令宜突然低声道:“你说,这算不算是场‘无妄之灾’呢?”语气里带着几份希冀。
虽然说不信佛不信道,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踏实吧?
十一一娘一含蓄地道:“否极泰来。谆哥儿不会有事的!”
徐令宜点头。
大夫气息喘喘地赶了过来。
诊了脉,和二夫人说的一样,只是受了些惊吓,开了两副静心安神的汤药。十一一娘一吩咐琥珀去煎药不提。和徐令宜选了五月二十六日为谆哥儿封世子的事请客。
徐府的管事们忙了起来,十一一娘一去了徐嗣谕处。
夏季的丽景轩,一串红、木槿、草石竺、石榴、紫薇……开得灿若霞光。正在指挥着小丫鬟打扫庭院的文竹见到十一一娘一大吃一惊,低声吩咐小丫鬟去禀了徐嗣谕,自己则匆匆迎了上去。
“二少爷呢?”十一一娘一笑着问她。
“二少爷卯正就起了,吃过早饭就开始练字,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歇着。”一副生怕十一一娘一责怪的语气。
文竹几个虽然是她挑的,可朝夕相处的却是徐嗣谕。如果他连身边的人一个都收服不了,还谈什么自立门户。
十一一娘一笑着微微点头,看见沁香拥着徐嗣谕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母亲!”他的身一体绷得紧紧的,动作虽然规范却少了一份从容,因而显得有些拘谨。
“我特意来看看你。”十一一娘一笑道,“听说你一早就起来练字了,没有吵着你吧?”
徐嗣谕听着微怔,微微弯腰,正要行礼回答,十一一娘一却已朝他屋子去。
他只好一面跟上,一面低声道:“我正好练得有些累了,想歇一歇!”
“那就好!”十一一娘一笑着和他进了屋。
三间的屋子,东边是卧室,西边是书房。
他们去了书房。
宽大的书案上摊放着写了一半的宣纸,搁在笔架上的狼豪笔笔尖凝着一滴墨,显然是得了信,匆匆迎出去的。
十一一娘一只做不知。走到书案边观赏起他的书法来。
“写得不好!”徐嗣谕微微有些羞赧。
“不会啊!”徐嗣谕的字很秀气,十一一娘一很公平地道,“我觉得你的字布局玲珑,笔锋圆一润,有清雅之风。不过,也少了些铮骨。如此下去,不免流于平常。”
徐嗣谕眼睛一亮,道:“那照母亲的意思,怎么才能算是有铮骨?”
“你收笔如行云流水,这点难得。可行笔时却无力,甚至露出几份犹豫来……”
十一一娘一和徐嗣谕谈了大半个时辰的书法,然后去了徐嗣诫那里逗留了片刻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她又去了徐嗣谕那里。
徐嗣谕惊讶地望着十一一娘一。
十一一娘一只和他谈书法。
徐嗣谕一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后来见十一一娘一讲得一精一彩,他渐渐溶入其中,开始和十一一娘一讨论书画。
第三天,十一一娘一又去了……徐嗣谕把从前的旧作拿出来给十一一娘一看,两人又评论了一番,直到吃饭的时候十一一娘一才告辞。
徐嗣谕送十一一娘一到门口,抬睑望着十一一娘一,轻声地道:“……我会好好练字的!”像在表明什么,又像在解释什么。
这样的聪慧……
十一一娘一笑着点头,低声道:“那我就不打拢你了。明天家里为你四弟封为世子宴请亲朋好友。”
徐嗣谕拱手作揖,目送十一一娘一离开。
刚转身,有穿着殷红色粗织焦布比甲的丫鬟从一旁的小径窜了出来:“二少爷,姨一娘一让我来看看你。”
徐嗣谕身一子一僵,轻“嗯”着点了点头。
那丫鬟已满脸笑容上前给徐嗣谕曲膝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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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过后,徐、姜两家开始议婚。
徐家请了顺王为媒人,一交一 换了庚帖,十一一娘一则打了一个赤金坠双福锁片的项圈,一个赤金镶莲花纹的项圈,又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了一对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环,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的耳环,一对赤金一点油手镯,一对赤金缠丝手镯,一枚刻着蟠桃的戒指,一枚刻着石榴花的戒指,一枚赤金镶羊脂玉葫芦的戒指,一核赤金镶翡翠如意的戒指,装了一什盒茶叶,一什盒酒送到了姜家,做为小定之物。两家商量待姜家九小姐及笄后放大定,定婚期。
事情的进展让两家人都很满意。特别是徐嗣谆被立为了世子。姜大人主动提起徐嗣谕去谨一习一 书院书的事。
“……虽然夏季赶路特别容易疲乏,可一寸光一阴一一寸金,这个时候动身,六月下旬就可到乐安。如果一切顺利,二公子还可以赶上明年春天的童子试。”
徐嗣谕藉贯在燕京,如果参加童子试,年底就要回燕京。除去来回的路程,徐嗣谕剩下五个月的学习 时间。而且还是在姜松从来没有见过徐嗣谕的情况之下。
十一一娘一听着倒吸了口凉气。
是姜家太急切?还是姜大人太托大?或者,姜家真有这样的把握?
“……谕哥好歹跟着族学的先生了这几年书。”徐令宜很乐观,“再有名师指点,我想延年也不是夸大之词。”
延年,是姜柏的字。
下了小定后,两人互相以字相称。
也好,去了乐安,有些事不放下也要放下了!
十一一娘一想到琥珀跟她说的话:“……您前脚走,秦姨一娘一身边的小玉后脚就去见了二少爷。二少爷遣了身边服侍的,说了些什么不知道。可晚上翻来覆去一夜 没合眼。第二天起来,眼睛都是青的。吓得文竹亲自跑到流芳坞去打了泉水来给二少爷敷眼睛。”她说着,语气一顿,道,“您看,要不要换个人跟着二少爷去安乐!”
“不用了。”十一一娘一笑道,“谁身边没有几个亲近的人,谁身边又没有几个不安份的人。去了这个,还会有那个。还不如就文竹。怎么说也是我们安过去的。她既然能念着二少爷的好,就会念着我的好。何况我们又不是要她去害二少爷。”
念头闪过,十一一娘一道:“那我明天就帮谕哥儿收拾行李吧!”
徐令宜就拉着她去看已修缮好了的正房:“……上了油漆,怕你们受不住。放上半个月,就可以搬进去了。”
黑漆院门、抄手游廊、落地柱、窗棂,都重新做了油漆。进门加了一个大影壁,通往东边姨一娘一住的角门变成了粉墙。
十一一娘一很是惊讶。见徐令宜已绕过了影壁。她压下心中的困惑跟了上去。
影壁左右各三间的厢房,也是新添的。原来三间的穿堂改成了正厅,还在右边加盖了一个耳房。正厅后面是正房。左右的厢房也各加了一个耳房。后面七间的倒座,又在西边盖了一个三间的厢房,在东边盖了一个穿堂。
工程量大得超乎了十一一娘一的想像,而那个加盖的穿堂……
“这是?”
“不能总借着一娘一的花厅。”徐令宜淡淡地道,“以后就在前面的正厅处理家务事吧!”
十一一娘一怔怔走进了穿堂,看见了东小院和正院之间的那道长巷。
后罩房,是丫鬟们住的地方。原来姨一娘一们进出的角门,在大门旁。现在,却设在了后罩房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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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一娘一很快帮徐嗣谕打点好了行囊。她不知道徐令宜是怎样一交一 待的,她私下给了徐嗣谕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五张二十两的银票:“……留着应急的时候用。”
徐嗣谕愣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正要说什么,文竹已隔着帘子禀道:“秦姨一娘一来了!”
他再次愣住。
“你要走了,我让秦姨一娘一来帮你收拾东西!”十一一娘一说着,琥珀已撩了帘子。
不过是月余没见,秦姨一娘一如久不见一阳一光的花,虽然依旧白皙圆一润,却失去了鲜活的光亮。
她曲膝给十一一娘一行礼,低低地喊了一声“夫人”,声音里已带了几分哽咽。
十一一娘一微微颌首,带着服侍的丫鬟快步离开了丽景轩。
姜太太于六月四日带着女儿离开燕京。随行的,还有徐嗣谕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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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终于赶着把给伯伯、叔叔、舅舅、堂哥、表哥……所有三姑六舅的年节礼送完了!
明天打扫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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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下定(下)
第三百四十四章下定
送走了徐嗣谕,白总管开始收拾外院的沐德堂。那里是历代世子居所。自徐令安成亲后就一直空着。虽然有人打扫,但毕竟十几年没有住人了,走进去就有股一逼一人的清冷之气不说,有些东西也需要修缮和重新置办。白总管特意和十一一娘一商量这件事。
太夫人却让杜妈妈来请十一一娘一。
“我看,搬家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太夫人望着脸色还有些苍白,正坐在炕上由魏紫喂着莲子百合羹的谆哥,犹豫道,“怎么也要等过了夏天!如今我连一温一 一热的绿豆汤都不敢给他喝。”
自那天因为头晕呕吐之后,世子宴上他跟着徐令宜去敬酒,永昌侯逗着他吃了半块五花肉,结果回来就开始不舒服,吃什么都说没胃口,禁了四五天的食才好了些。
这孩子养的太娇一嫩了!
十一一娘一也担心,自然点头应“是”。
太夫人问起十一一娘一搬家的事来:“垂纶水榭是避暑的好地方,我看,你们也过了夏天再搬吧!”
徐嗣诫一个人住在丽景轩,贞姐儿每天往返韶华院、垂纶水榭四趟,没有抄手游廊,脸被晒得通红……
“还是依侯爷的意思过两天就搬吧!”十一一娘一委婉地拒绝了。
“既然你们已经商量好了,那就选个黄道吉日搬吧!”太夫人没有坚持,但眼底却闪过些许的失望。
十一一娘一看得分明。知道太夫人是想让自己和徐令宜多些时间相处。可她又一时下不了那个决心。只好鸵鸟似地回避了太夫人的目光。
等她走后,太夫人和杜妈妈叹惜:“本来以为会有好消息的。结果就这样又搬回去了!”
“这种事可急不得的。”杜妈妈笑着用竹签插了剥好的香瓜递给太夫人,“何况搬回去了也好。免得这样丢三落四的没有个章程。”
太夫人缓缓点头,不再多说。到了十一一娘一正式要搬的那天,还特意过去看了看。
十一一娘一早和徐令宜商量好了。徐令宜的书房设到正房旁的东厢房,西厢房给徐嗣诫住。贞姐儿住到丽景轩去。如果徐嗣谕回来,则住到外院去。
太夫人听着笑道:“贞姐儿大了,也要有自己的院子了。还是你们考虑的周到。”又见院子里丫鬟婆子穿流如梭而不慌乱,眼底露出满意之色,和十一一娘一说了几句闲话,就带着杜妈妈回了自己的院子。
十一一娘一指挥着丫鬟们布置房子,整理箱笼,又正好遇到六月六,趁机翻晾冬天的衣物,忙了四、五天才消停下来。到了十二日,是谆哥的生辰。因之前受了惊吓才好,太夫人担心请客太过喧哗,吩咐厨房的煮了什锦长寿面,准备请家里的人围在一起吃碗长寿面作罢的。谁知道却有不速之客登门。
先是姜大人派人送了两本前朝的线装给谆哥做生辰礼物,后有罗大*一奶一派人送了一套大红焦布直裰、一套月白葛布道袍,七一娘一派人送了一尊半尺高的五蝠捧桃翡翠石雕、四一娘一送了一对香云纱穿珠莲花荷包,黄夫人送黄杨木雕勤耕图的笔筒过来。
太夫人看着无奈地笑道:“倒是我们失礼了!”
“我们家事忙,又都是至亲,想来也能理解。”十一一娘一安慰着太夫人,转身和琥珀安排给各家的谢礼。
李霁的母亲、李夫人来访。
十一一娘一有些意外。
如果是为谆哥庆贺生辰,那她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古人觉得生辰八字关系到自己的命格,轻意不会让人知道的。如果是巧合,她这样突然来访,不知道有什么事——如果是为了李霁的婚事着急,她应该请人到十一一娘一面前来说项而不是亲自跑过来和十一一娘一面对面连个回旋的余地也不给双方……
她心里奇怪,吩咐琥珀:“请李夫人到我院子的正厅坐。”然后换了件衣裳,去了正厅。
李夫人带着给谆哥的生辰礼物。
“我们家老爷是个粗人,只知道那些粗鄙的事。早就惦记着世子的寿辰,只是之前令姐身一体不好,我们不好意思常来打扰。这次听我说夫人是个极和善客气的,就亲自选了这个物件,千叮万嘱地让我送来。我虽然觉得不成个样子,可想到这是老爷派人专程从山西送来的,想着是老爷的心意,这拒绝的话我就说不出口。只好硬着头皮送了过来。还请夫人看在我们家老爷一片诚意的份上,千万不要拒绝。”
十一一娘一望着那个金灿灿的三寸赤金小老虎,鬓角有汗。
“李大人和李夫人的心意我心领了……”
她刚开始口,李夫人就打断了她的话:“夫人,您听我说……”
“李夫人,您听我说。”十一一娘一微微拔高了声音,压住了李夫人的话,“世子的生辰,我们家没有请客。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世子自幼有不足之症,身虚体弱。我们怕福禄加身,过犹不及。这东西,我是万万不敢收的。李大人和我们家侯爷曾是同僚,我们家侯爷子嗣不旺,李大人也是知道的。您把这话带去,想来李大人能体谅妾身的苦心。”
十一一娘一拒绝的理由冠冕堂皇,李夫人还真不好坚持。
她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之色。
十一一娘一看着就笑着望了一眼那个装着赤金小老虎的雕红漆匣子:“这匣子四四方方,不大不小,正好用来装些闲章、墨条之类的。世子前几日还问我能不能帮着做一个。李夫人不如把这个雕红漆的匣子送给世子吧!也算是物尽其用了!”然后朝着琥珀使眼色,示意她把赤金老虎还给李夫人,把匣子留下。
李夫人看十一一娘一的目光就多了一分认真。
“都是我行一事鲁莽,夫人不责怪已是感激不尽。何况只是看中了一个匣子,尽管拿去就是。”她笑得有些勉强,“老爷问起来,我这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这礼物最难得是正合适。”十一一娘一笑道,“夫人送了个世子正想要的东西,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就是李大人知道了,也只能说夫人办事让他放心。”十一一娘一客气了几句,起身携了李夫人的手:“难得您和李大人把我们世子放在心上,今天既然来了,就去吃碗长寿面再走吧!”
李夫人也不推辞,和十一一娘一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对李夫人的到来也有惊讶,听十一一娘一说李夫人送了个雕红漆的匣子给谆哥做生辰礼物,笑了笑,神色平静地笑着招呼李夫人一起吃长寿面。而李夫人在满屋徐家的女眷面前一点不显拘谨,吃了长寿面,陪太夫人说了会闲话,这才起身告辞。
十一一娘一送她到垂花门。
路上,李夫人很关切地问她:“听我们家老爷说,侯爷前些日子去了山东,路上遇到了宵小,还死了几个护卫才全身而退。现在的世道可真不太平!”
去山东遇到了宵小?
十一一娘一心中一惊。
徐令宜回来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跟她提!
难怪七一娘一说遇到他的时候以为是土匪。
她以为他出门在外不想招摇所以换了粗布衣裳。以为他是路途辛苦所以才神色疲惫……
可望着目光流露出几份审视的李夫人,十一一娘一却半点也不敢表露。
李大人竟然对李夫人说这些事。她隐隐觉得李夫人今天的到访不简单。
十一一娘一委婉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这些事却不好说!”
李夫人听着忍不住露出几份惊容来。
十一一娘一的表情太过镇定。
不是早已知道这件事,就是城府很深。
正如十一一娘一所说,这件事本就不是妇人应该知道的,如果十一一娘一知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徐令宜受了伤!如果她不知道……李夫人的笑容僵了僵才重新舒展开来。
“可不是。我原先也不知道。要不是这次……”她说着突然打住了话题,然后停下脚步面露警戒地朝着四周望了望,见簇拥着两人的丫鬟、婆子都垂手恭立在一丈之外,这才轻轻上前几步,凑到十一一娘一身边道,“我听我们老爷说,先是侯爷在山东出了事,然后是靖海侯世子……无缘无故,突然不见了!”
十一一娘一脑袋“嗡”地一下,再也忍不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李夫人看着就凝重地朝她点了点头,声音又压低了几份:“活不见人,死不见一尸一。”
十一一娘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能开口说话:“怎么会这样?”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
“所以福建大乱了。”李夫人又朝四周望了望,道,“靖海侯不仅命人把福建翻了个底朝天不说,还派人跑到上饶、丽水、梅州寻人,弄得那一片的百姓人心惶惶。皇上知道了也极为愤怒。要免了福建总兵之职呢!”
十一一娘一心乱如麻。
这么巧!
先是徐令宜受伏,然后有靖海侯世子失踪。
她想到前些日子徐令宜连续两天夜不归宿……只觉得身上冷飕飕……敷衍着李夫人:“也不怪皇上生气。这件事牵扯太大了!”
“就是,就是。”李夫人连连点头,“那福建总兵也是,竟然就放任那区家这样一胡一 来。看样子,他的总兵之位是保不住了。”说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皇上委谁以重任去福建收拾残局?”
这个时代,女人讲究三从四德。谈论政事,不亚于一牝一鸡司晨……李夫人不仅谈论政事,还和她这个既不是蜜友,又不是知己的人说。
十一一娘一心中暗暗生警,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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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动荡(上)
第三百四十五章动荡
十一一娘一不搭腔,并不表示李夫人会就此作罢。
她望着十一一娘一若有所指地道:“侯爷和宣同总兵范维纲范大人一交一 好。想当年,原宣同总兵被人弹劾贪墨。皇上派了范大人接任宣同总兵并会同大理寺的人一起审查此事。当时刚改元年,原宣同总兵又是太后一娘一娘一的亲戚,行一事不免有些犹豫。范大人就推荐了当时在刑部任员外郎的刘大人主审此案。结果,刘大人因此而被提拔为大理寺正卿。”说着,她笑着看了十一一娘一一眼,“所以我们家老爷常说,这做官,运气是第一桩。要是这次能调任福建总兵,再把霁儿带过去历练一番,对于我们霁儿来说,那么可就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了。封侯拜将,说不定就是从此而起。”
兜兜转转,原来最后这一句话才是重点。
可李夫人说这番话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让徐令宜帮着通疏?徐令宜一个闲赋在家被皇帝猜忌的侯爷,有这个能力吗?这可是涉及到封疆大吏的调迁!以此说明李霁只要有机会就能平步青云?可一个人成事与否,七分是个人奋斗,还有三分是机缘!
十一一娘一在心里思商着,继续和李夫人应酬:“如若能成,那可是桩好事!”
“夫人也这么认为!”李夫人听着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来,“要说大周朝这几位总兵,论能力、论人品、论资历,没有一个能和我们家老爷比的。别人不知道,我们家老爷原是侯爷麾下大将,侯爷是最清楚的。”她说着,神色微微一暗,“只是这些年大周提携官员,能力、人品、资历都不十分讲究了。要紧的还是朝廷里有人脉才行。我们家老爷,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朝廷中的人脉!”
什么时候做官不讲究朝廷里有人脉!
十一一娘一点头:“这人脉也是很重要的。”
李夫人点头,又左右看了看,声若蚊呐:“我们家老爷就求了梁阁老。”
十一一娘一微微有些惊讶。
李夫人掩袖低笑。
“只是这事还没个准信,有些话不好说。”她的声音略略高了一点点,“我就是想,要是这事能成,我们家霁儿议亲的时候,也能多一份底气。”
那是肯定的了的。只是李夫人有意贞姐儿,十一一娘一做为贞姐儿的母亲,有些话说了不免给人错觉。
她只是微微的笑。
而李夫人见十一一娘一没有接话,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心里琢磨着:难道徐家对霁儿根本没那意思?如果不是,那霁儿为何自从徐家回来后就一直心情愉悦?霁儿是个十分稳当的孩子,虽然回来什么也没有说,但如果不是有几份把握,又怎么会这样?说起来,永平侯虽然有两个儿子,可长子从小就请了西席在家里苦,如今又去了谨一习一 书院书,分明就是要走科举的路子。次子封了世子,又体弱多病,就算是去军中历练,也只是走走过场。徐令宜从军中发迹,两次征战皆大胜而归。不知道有多少将领跟着他发了大财,又有多少将领靠这两次的军功得了资历升了官……说句诛心的话,那些低级的将领可能不知道皇帝是谁,可提起永平侯,却个个能大笑着说上两段轶事来。如果能做了永平侯的女婿……就算十一一娘一生了儿子,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了。要是霁儿还不能在军中站稳脚跟,那也就是个扶不上墙的了。不如趁早死了那颗争雄的心,好生生地过他的小日子。
想当初,自己跟老爷提起求亲的事,老爷还有些胆怯,怕徐家瞧不上眼。
“虽然是庶女,可侯爷只有这一个女儿。不知道有多人打这主意……”
她当时又急又恼:“不去试试你怎么知道?说不定,大家都和你想的一样,反而曲高寡合,找不到个合适的。要不然,怎么每次礼部给公主选的附马都让大家目瞪口呆的。”
卓家比自家更不如,何况孩子还只是一般模样。而王家出了个任皇长子女妃的外孙女,两家为了避嫌,肯定不会再联姻了。本以为婚事是十拿九稳的,没想到,中途冒出个邵家来……
想到这些,李夫人就咬了咬牙。
“所以这事成与不成,全凭夫人一句话了!”
她低声道,语气里透着几分哀求。
十一一娘一怔忡。
李夫人已道:“如今阁老们在为开海禁的事争论不休。南边的官员自然是反对,北边的官员自然是赞成。陈阁老那边,是极不好说话的。梁阁老虽然是个和意的,可也要看圣意如何?但有个自己的人在福建,不管局势如何变化,总能比别人快一拍。也因为有这一层原由在里面,梁阁老才答应为我们家老爷周旋的。可陈阁老毕竟是首辅。我们家老爷听梁阁老那意思,如果有侯爷帮着说一句话,不,侯爷哪怕是一句话也不说,只要有那个意思透出去,这件事就能稳成。”说着,呵呵笑起来。“陈阁老如今四面受敌,侯爷可是站在旁边没说过他一句话的。这个帐怎么算,想来陈阁老无论如何都要仔细思量思量的!”
十一一娘一完全明白过来。
赶情李家找了梁阁老,梁阁老怕担责任,希望徐令宜能表个态!
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徐令宜?
她望着李夫人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连李总兵知道去福建平乱是一个契机,梁阁老之流就更是清楚明白了。这样好的机会,谁不想着用自己的人。李总兵能求到梁阁老那里去,十之八、九打的就是徐令宜的旗号,说不定,还私下和梁阁老说两家正在议亲。
可梁阁老是什么人?这样的事情肯定经历了不少。口说无凭,得拿出证明来。既然说和徐令宜有关系,那就请徐令宜出面打声招呼。这样一来就可以试探出真假了。他如果有自己的打算,也因此会计算一番得失。加重李总兵在梁阁老心目中的砝码。
李家可真会钻营!
以十一一娘一的经验,这样的人虽然不必近一交一 ,可也不能得罪。
“李夫人说的这些,我都不十分懂。”十一一娘一把自己摆到一个比较低的位置,免得这位李夫人有什么事又找到自己头上来,她略带歉意地道,“而且侯爷不喜欢家里的女眷参合到这些事里面去……”
李夫人当然知道。
哪个男人愿意自家的女眷参合这些事。他们俩口子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夫人,”她表情真挚,“我也不懂这些。我只知道担心霁儿的前程。这些事,也是我和老爷商量孩子们的事时听老爷说的。”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十一一娘一,暗示她,“夫人也是做母亲的,自然也要为孩子的未来打算。侯爷知道了,只会高兴,又怎么会责怪?”
拿贞姐儿的婚事做借口吗?
十一一娘一在心里冷笑,却沉着气笑道:“那我就照着夫人的话说给侯爷听听!”
李夫人觉得十一一娘一回答大为不妥,又想到刚才她听到徐令宜在山东遇到宵小时的表现,略一犹豫,悄声道:“我这也是为了夫人好。常言说的好,一个女婿半个儿。夫人有个能使得上力的女婿,以后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知会的人。总比事事都吩咐外院的管事要方便一些。”
这位李夫人,真有苏秦、张仪之才!
十一一娘一忙不迭地点头,送了李夫人出门,立刻差了琥珀:“去看看侯爷在哪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回了太夫人那里。
“送了什么东西不敢接?”太夫人趁着几个孩子都在炕上玩翻绳,五夫人在一旁看的机会避开众人轻声问十一一娘一。
“是一个赤金的老虎。”十一一娘一比划了一下,“听琥珀说,还是实心的。”
太夫人笑了笑,显然对十一一娘一的应对很满意。
十一一娘一坐到炕边,和五夫人一起看孩子们玩乐。
魏紫端了桑茶饮进来。
孩子们下炕去喝茶饮,五夫人和十一一娘一依旧坐在炕上,由小丫鬟奉茶。
五夫人端着青花瓷铃铛盅,突然笑道:“贞姐儿应该说亲了吧?”
十一一娘一心中警铃大响。
五夫人说亲,要是拒绝了,只怕让她心中不快,偏偏两人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正说着呢!”十一一娘一笑道,“有好几家,侯爷正一个一个地差人去打听呢!”
五夫人笑道:“我一娘一家婶婶的侄儿,和贞姐儿年纪正相当,让我来问一问。”然后把男一方的情况说了说。
既然来说亲,自然都捡好话说。具体情况到底如何十一一娘一不得而知,可有一点却听得明白。五夫人一娘一家婶婶的这个侄儿,来自军方,有千户的袭职。
“我回去跟侯爷商量商量。”
五夫人点头,起身去了太夫人那边,问谆哥儿:“赵先生又放你假了?”
“不是。”谆哥忙道,“先生让我描十二个字,我提前描完了,而且描得好。先生才放我一天假的。不是因为我生辰所以才放我假的。先生说了,不能随便找借口给自己放假。”
五夫人听了咯咯地笑:“他每逢大节小节都放假,还说不是找借口!”
“不是找借口!”五夫人是他的长辈,谆哥不敢辩驳,脸涨得通红,呐呐地道,“先生说了,那是有张有弛。”
“看样子我们谆哥很喜欢赵先生!”五夫人继续逗着谆哥。
十一一娘一的思绪却飘得很远,想着琥珀怎么还没有来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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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动荡(中)
第三百四十六章动荡
十一一娘一没有等到琥珀来回禀,而是直接等到了徐令宜。
琥珀跟在他的身后,虽然极力掩饰,但举止间还是露出几分紧张。
十一一娘一心中暗暗奇怪,太夫人却想着琥珀是十一一娘一的丫鬟,不疑有他,笑呵呵地和儿子打着招呼:“过来了!”又吩咐魏紫,“吩咐婆子们摆饭吧!”
大家簇拥着太夫人去吃晚饭。
十一一娘一笑盈盈让其他人先走,自己落在了最后。
琥珀知道她的心意,上前两步,快速地道:“我去的时候皇上正和侯爷在书房里说话。我被禁卫军拦在了厢房。只敢说是去传饭的。”
皇上突然来访,难道与李夫人说的话有关系?
十一一娘一心中惊悚,朝着琥珀微微颌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笑着去了东厢房。
回到屋里,她站在炕前上一上一下一下打量着正在喝茶的徐令宜。
徐令宜看着奇怪,想了想,道:“没事。皇上只是一时心血来一潮到我这里来瞧瞧。你不用担心!”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妾身倒不是担心这些。”十一一娘一含笑望着徐令宜,“妾身只是觉得侯爷十分沉得住气。我怎么也没有看出来,原来侯爷在山东的时候曾遇到过宵小?”
徐令宜错愕,半晌才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十一一娘一就把李夫人来访的事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越听眉头锁得越紧,缓缓道:“李夫人来找你,让我跟梁老阁说项,推荐李总兵做福建总兵?”
“听李夫人的口气,是这意思!”十一一娘一斟酌地道。
徐令宜大拇指磨挲着茶盅的盅口,半晌没有做声。
“侯爷!”十一一娘一见他眉宇间还算一温一 和,不由低声道,“您当时真的遇到了宵小吗?”
这话大有深意。
徐令宜很是吃惊。
他抬头望着她,沉吟道:“自然只能说是宵小!”
十一一娘一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徐令宜脸上有难掩的惊愕。
十一一娘一,有胆色!
而十一一娘一听着徐令宜的话,却在心里想着:也就是说,不是宵小!
她联想到靖海侯世子的失踪,想问一问,转念又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重要了。喧之于口不如藏之于心。说到底,是不是徐令宜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样看待这个问题。
“皇上来,”她神色渐肃,“有没有提起靖海侯世子失踪的事?”
徐令宜眉角微扬。
区家敢用调虎离山之计半路伏击他,他就敢用王九保这个地头蛇的关系网,派出武技高超的死士除了靖海侯世子,让区家从此陷入世子之争、嫡庶之争的内乱,达到他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他在区氏被封为贵妃就开始着手对付区家了。待章丘那个卖地人行为超出常理的时候,他已起了疑心。这才不顾身边人的劝阻,以身为饵去了山东。区家的人果然动了手。他也从中证实了自己得到的消息,从而决定以雷厉手段除去世子。为了不让人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他当时把活下来的人全都一交一 给了山东指挥司。要不然,皇上见到他的时候也不会语带愧疚了。
这些事,瞒过了别人,却没瞒过十一一娘一这个枕边人。
她是个聪慧又敏一感的人。与其继续瞒着,还不如告诉她实情,也免得她不安。
“区家前些日子行一事没有个章程。”他含蓄道,“加上我这些日子又韬光养晦,皇上还以为是区氏兄弟祸起萧墙。到没有想别的。”
十一一娘一想到了五皇子的死,徐嗣诫的暴光,徐令宜被攻讦和免职……化被动为主动,到了今天,终于扭转了局面!
她长吁了口气。自从听到李夫人一席话后就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然后想到了贞姐儿的婚事。
自己两世为人,徐令宜功成名就,都不时有战战兢兢的时候。要是贞姐儿嫁到汲汲营营的李家,跟着李霁的仕途沉沉浮浮,只怕没几日就要心力一交一 瘁。
思忖间,却听到徐令宜突然道:“至于贞姐儿的婚事,就定邵家的小子吧!”
两人难道不约而同地在考虑贞姐儿的婚事?
十一一娘一微微一愣。
徐令宜已道:“这世间事,没有十全十美的。相比远嫁,我更愿贞姐儿生活安稳。李家小子虽然不错,但李总兵行一事激进,却不是良配。何况李总兵是靠妻族起家,李夫人必定会看重媳妇的身份地位。一旦李公子遇到为难的时候,只怕会鼓励媳妇为儿子奔走。贞姐儿又是个一温一 良恭顺的。到时候,贞姐儿岂不是第二个李夫人?邵家却不同。百年望族,人丁兴旺,家风稳健,不会轻易卷入庙堂纷争。有了家族的庇护,贞姐儿嫁入邵家,可以相夫教子,安心过些小日子。”
十一一娘一比较赞同这个观点。
李家根基薄,正是创业的时候,娶媳妇巴不得能帮上一把才好。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徐家有什么事,只怕贞姐儿立刻会被嫌弃!
“而我们徐家的困境却不在眼前,而是在以后。”徐令宜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之色,“我们纵然不找个帮手,也不能找个拖后腿的。”
徐家的危机在以后的立储和继承大统。邵家立家已久,多次经历这些事,且家大业大,自然会慎重行一事。而李家到时候看着场面混乱,利令智昏之下,不仅不会保持中立,恐怕还会想着拥立之功。局面如果对徐家有利还好说,如果情况危急,别说和徐家一条心了,甚至有可能出现反戈相向的情况……
十一一娘一轻轻“嗯”了一声。
“李家的事,我来处理。”徐令宜望着十一一娘一,“他不是想求福建总兵吗?到时候我会出面跟梁阁老打声招呼的。至于梁阁老卖不卖这个面子,那就要看梁老阁有什么打算、李总兵使得劲大不大了。至于婚事,就说两个孩子的八字不合吧?这样一来,李家的怨怼也少一些。”
这样最好。有时候,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话说到这里,十一一娘一想起五夫人为贞姐儿说媒的事来:“……侯爷早点做决定也好。免得拖来拖去的,我们贞姐儿反而落个挑剔的名声。”
徐令宜听着很是意外,想了想,道:“只怕靖海侯这样一闹腾,有点资历的人都会盯着福建总兵这个位职。”竟然怀疑五夫人做媒的那家人和李总兵一样,想利用贞姐儿的婚事拉关系。“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商量太夫人,然后下午你就去和林大*一奶一商议这件事。”
这样更好。可以借口徐令宜和别家已有口头的约定,名正言顺地推了五夫人做的那桩婚事。
夫妻两个商量好了,十一一娘一送走了徐令宜。
搬回来以后,他们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按日子,徐令宜这几天歇在秦姨一娘一的屋里。
十一一娘一叫了文姨一娘一过来。
听说决定和邵家结亲,文姨一娘一长长地透了口气,眼角眉梢带了几份喜气,曲膝向十一一娘一行礼:“夫人,您的大恩大德,大小姐一定不会忘记的。”
凭心行一事,忘记不忘记有什么关系?
十一一娘一笑着没有说话。
半夜,值夜的雁容被惊醒。守门的婆子低声禀道:“秦姨一娘一那边,灯火通明的。有些不寻常。”
雁容赏了那婆子半吊钱,派了小丫鬟去瞧,自己轻手轻脚地往内室去。
内室槅扇紧闭,室内一片漆黑。
她贴了门听,没有一丝声响,犹豫片刻,转身回了屋。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小丫鬟来禀。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悄声道,“只知道侯爷去的时候都好好的,突然就吩咐秦姨一娘一身边的大丫鬟翠儿帮着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翠儿跪在侯爷面前直磕头。侯爷气得脸色发青,自己开了后门去了半月泮。”
雁容吓了一大跳:“已经去了半月泮吗?”
小丫鬟点头:“我去的时候,侯爷正从秦姨一娘一院子里出来!”
“明天帮我去打听打听,看到底出了什么事?”雁容说着,又拿了半吊钱出来,“这个给你买零嘴。”然后第二天趁着服侍十一一娘一洗脸的功夫把这件事告诉了十一一娘一。
十一一娘一沉思了一会,道:“既然侯爷去了半月泮,只怕是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大家就不要再提了。”心里却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把徐令宜惹得去了半月泮。
吃早饭的时候遇到徐令宜,他什么也没有提,十一一娘一装做不知道,去了太夫人那里。
听说两人的决定,太夫人想了想,没有提出异议,只是道:“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就是在燕京,也是轻易不能回来的,何况那沧州来往也不过三天的功夫。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吧!”不知道是在说服徐令宜和十一一娘一,还是在说服自己。
十一一娘一提出来让贞姐儿满了十六岁再嫁。
太夫人有些惊讶。
十一一娘一解释:“因为是远嫁,以后回来一趟不容易,想多留她些日子。”也怕贞姐儿嫁得太早,以后遇事没个主见。担心她太早生育损了身一体或是遇到难产之类的。
“也好。”太夫人道,“人一大些,行一事也稳重些。”
然后十一一娘一去了五夫人那里,把想和林家结亲的事说了。
五夫人听了笑道:“是我们提得晚了些。”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好歹把这件事揭过了。
十一一娘一下午去了林大*一奶一那里。
林大*一奶一听到准信,竟然是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不少人给仲然提亲,仲然兴趣怏然,也不吭声。我正担心着,还好你来了!”
“这就是缘分啊!”十一一娘一笑着和林大*一奶一寒暄着,提出了贞姐儿十六岁出阁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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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动荡(下)
第三百四十七章动荡
林大*一奶一听着愕然。
“嫁得远,以后见面不容易,想多留几年……”十一一娘一将徐家舍不得贞姐儿的心情说给林大*一奶一听,林大*一奶一想到慧姐儿,自然能理解徐家人的心情。忙道:“这件事我来跟我哥哥说。”待十一一娘一走后,立刻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家书送去了沧州。
而十一一娘一一回到屋里,雁容就跟了过来。
“昨天晚上的事,一奴一婢都打听清楚了。”她低声地道,“说是秦姨一娘一在侯爷面前叨念起二少爷。说什么乐安乡下地方,不比燕京物华天宝,生活清贫;二少爷身边又只派了一个小丫鬟照顾,没有个主事的妈妈,遇到事情恐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想让侯爷把二少爷留在家里的泌香几个都派去服侍。”
十一一娘一听着微微一愣。
“刚开始的时候,侯爷还仔细听着。后来脸色就有些不虞起来。说二少爷去书的,不是去享福的。要那么多人服侍做什么?秦姨一娘一见侯爷不高兴,忙跪下来给侯爷认错。侯爷脸色才缓和了些,叫了翠儿帮着服侍更衣。秦姨一娘一又叨念起二少爷的婚事。说二少爷比大小姐还大几天,夫人这些日子一心一意帮着大小姐找婆家,还把文姨一娘一找去商量。二少爷的婚事却没个音讯。如今二少爷又去了乐安书。天地君亲师。父母隔的远,自然以老师为尊。以二少爷这样的相貌、人品、家世,在乐安只怕是一时无两。要是被和姜先生一交一 好的穷秀才惦记上了,要是姜先生碍于情面不好拒绝,糊里糊涂地定了亲事,岂不是耽搁了二少爷的前程。求侯爷无论如何也要早些为二少爷说家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秦姨一娘一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徐嗣谕又不是父母双亡。姜先生纵然要做媒,无论如何都要跟徐令宜说一声。又怎么会冒冒然地就应诺。
十一一娘一听着,就挑了挑眉。
“侯爷一听,当时就把手里的帕子丢到了脸盆里,把秦姨一娘一溅了满脸的水。说姜先生岂是她能非议的。还问秦姨一娘一,到底是不满意二少爷去了乐安书?还是不满意夫人先帮大小姐订了亲?”雁容说着,上前几步,凑到十一一娘一的耳边道,“秦姨一娘一吓得呆若木鸡,连脸上的水珠都不敢擦。”好像想到了当时的情景,她抿着嘴笑了笑才继续道,“侯爷见秦姨一娘一说不出话来,气得脸色发青,吩咐翠儿把东厢房收拾出来,要去东厢房歇了。秦姨一娘一一下子慌了,跪在地上抱着侯爷的腿就哭了起来,还直说是自己是太担心二少爷了,所以才会说出这些一胡一 话来的。
秦姨一娘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侯爷看得直皱眉,让杏花搀了秦姨一娘一起来,自己往外去。翠儿就追了过去,跪在地上帮秦姨一娘一求情,侯爷索一性一去了半月泮……”
正说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秦姨一娘一过来了!”
这还没到晚上问安的时候呢!
十一一娘一让小丫鬟叫了她进来。
秦姨一娘一红肿着眼睛,走到十一一娘一面前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十一一娘一的面前:“夫人,都是我被油蒙了心,说了些一胡一 话,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二少爷的份上,原谅一奴一婢这一回来!”说完就伏一在青石砖上要磕头。
雁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秦姨一娘一:“姨一娘一这是怎么了?进来也不说个青红皂白的就磕头。纵有万倍的委屈,你让我们家夫人怎么跟你做主啊!”
秦姨一娘一不起来,却也没再要磕头,泪眼汪汪地望着十一一娘一:“我是看着世子爷订了亲,大小姐的婚事也有了眉目,只有二少爷还孤家寡人一个,担心他的婚事。所以昨天晚上侯爷去的时候,说了几句不妥当的话,惹恼了侯爷。夫人,侯爷是最尊敬您的,求您看在我没过书,不识明理,帮我在侯爷面前求个情。”
竟然让她帮着在徐令宜面前说话……十一一娘一一时语凝。
秦姨一娘一又要磕头,却被雁容拦住。
“夫人,”她急急地道,“我原是侯爷身边服侍的,蒙太夫人的恩典、侯爷的恩典,这才能抬了姨一娘一,早就心满意足。何况如今我已是坐三望四的人,早该断红断绿了。侯爷恼了我,原是我的错,怎样也不为过。我是怕侯爷因我的缘故,觉得二少爷也是个行一事没章程的……夫人,只要侯爷不恼二少爷,要我怎样,我都没有怨言。”
十一一娘一有些意外。
秦姨一娘一这是在告诉自己,她心里只有徐嗣谕,至于徐令宜的一宠一 一爱一什么的,她早已不在乎了吗?
十一一娘一想到第一次见到秦姨一娘一时谆哥对她的排斥,想到刚进门时秦姨一娘一对自己的恭敬,想到那个冬雨夜她逾越的相迎……心头升起异样的感觉。
“你起来吧!”静悄悄的厅堂突然想起徐令宜的声音。
十一一娘一忙收敛了心思,曲膝给徐令宜行礼。
徐令宜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秦姨一娘一一眼,吩咐雁容:“都退下去吧,我有话跟夫人说。”
雁容曲膝应是,看着秦姨一娘一。秦姨一娘一望着面容冷峻的徐令宜,眼神一暗,嘴角翕了翕,和雁容退了下去。
十一一娘一给徐令宜斟了杯茶:“侯爷有什么要紧的事!”
徐令宜却神色一缓:“没什么事!免得她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不再提这件事,更衣和十一一娘一去太夫人那里吃了晚饭。回来后也不去秦姨一娘一那里,歪在十一一娘一的内室炕上看书。十一一娘一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到他昨天半夜去了半月泮,今天秦姨一娘一又跑来给自己磕头,不想卷进去,坐在炕上一面给周夫人做着鞋子,一面陪坐。
待到亥初,十一一娘一感觉眼睛都有些涩了,徐令宜突然站了起来:“我过去了!”
十一一娘一脑子转了转才明白过来。
她放下手中的活:“侯爷慢走!”
徐令宜的脚步就顿了顿,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言:“她既然来给你陪罪,我怎么也要给你几份体面。”
十一一娘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秦姨一娘一大庭广众之下来给她赔罪,又求她帮着说情,如果徐令宜今晚不去秦姨一娘一那里,恐怕第二天不是有人说她善妒,就会说她气量狭窄,甚至还可能会传出她在徐令宜心中没有份量的话来。
秦姨一娘一果然很了解徐令宜!
第二天,徐令宜歇在了十一一娘一的屋里,而秦姨一娘一从此遇到十一一娘一,态度又比从前恭敬了几份。
十一一娘一不由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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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林大*一奶一的大哥、邵仲然的父亲都到了燕京,和徐家商量婚事的细节。
徐令宜让外院拔了一万两银子给十一一娘一,用来置办贞姐儿的部分嫁妆。十一一娘一把钱一交一 给了竺香,把帐一交一 给了文姨一娘一:“……钱不多,用得得当也能办得体体面面的。你帮着看着点,别花了钱又没办好事。”
这是徐令宜给贞姐儿买些摆件梳蓖用的,田产、房产由外院的管事去置办。三、五千两已经可以办得很漂亮了,何况是一万两银子。但文姨一娘一想着自己那时候是进门做妾,母亲积积蓄蓄的一些东西都没能用上,现在手里又有钱,不给贞姐儿花了,难道还带到棺材里去不成?
想到十一一娘一这人做事还算是公允,她犹豫了片刻,迟疑道:“文家是做生意的,来来往往也是做生意的。如果夫人信得过,不过我介绍几个铺子的掌柜来,也不想他们帮着便宜多少,起码明码标价不上当。”到底还是不敢提私房钱的事。又道,“竺香毕竟是个姑娘家,脸皮子臊,不像我,从小长在商贾之家,又是妇道人家,拉得下脸和那些铺子的掌柜们说话。我看,不如我来管钱,竺香姑娘管帐。您意下如何?”
贞姐儿的嫁妆,不仅关系到徐、邵两家的体面,还关系到贞姐儿婚后的生活。文姨一娘一既然是典型的商人作派,这点取舍之道十一一娘一相信她还是有的。几乎没有多加思索,十一一娘一就点头答应了,但还是告诫她:“姨一娘一一定要小心些,免得出了什么纰漏,丢一了徐家的脸不说,还会伤了贞姐儿的心,让她到邵家不好做人!”
笑容就无法掩饰地在文姨一娘一脸上绽放开来:“一奴一婢虽然眼孔小,但也知道这是大事。定不会坏了大小姐的事的!”
十一一娘一当场命竺香把外院拔的那一万两银票和文姨一娘一进行了一交一 接,并签章画了押。一回到屋里,她就叫了秋红和冬红进来。
“冬红的字写得好,你来写几个大红洒金的帖字,我要给大小姐置办嫁妆!”语气里透着股高兴劲。
秋红和冬红乍听之下不免有些面面相觑,待缓神来,都露出惊喜的表情:“侯爷答应了!”
“不是侯爷。”文姨一娘一笑着端起茶盅神情愉快地啜了一口,“是夫人答应了。”她说着,微有所触,“夫人做事真是干净利索。”她想到徐令宜看她时审视的目光,“不像……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
不像谁?
含糊其词地一语带过,肯定是文姨一娘一也不好随意议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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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逝世(上)
第三百四十八章逝世
秋红和冬红装着没听见,一个笑着道“姨一娘一,您看我们要给哪些铺子的管事写帖子”,一个笑道“这些东西我们也不懂,要不要找宋妈妈要个单子照着买”,文姨一娘一笑道:“不急,不急,夫人说了,两家结亲,徐家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等大小姐满了十六岁再嫁。邵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我们还有几年的功夫呢!”想到这里,她心都活了起来,觉得这日子突然好过多了。第二天就把写了嫁妆的单子拿给十一一娘一过目:“您看对不对!”
十一一娘一把单子留下了:“我再给太夫人看看!”
文姨一娘一笑着和十一一娘一说了说自己给几家铺子掌柜下帖子的事,喝了半盅茶,就起身告辞了。
徐令宜从内室出来:“怎么把置办东西的事一交一 给了文姨一娘一?你要是实在想用她,让她管管帐好了!”
“让文姨一娘一试试,如果管不好再说!”
内外有别,这毕竟是内院的事,徐令宜听十一一娘一这么说,亦不多言,和十一一娘一坐在厅堂里说起贞姐儿的事来:“……邵家请了林侯爷做媒人,我们这边,我想请忠勤伯。你觉得怎样?”
两位都是德高望重的公卿。
“侯爷考虑的周详。”十一一娘一笑着,有小丫鬟进来:“夫人,福成公主那边给大小姐下帖子。说皇长子妃秋天就要出嫁了,想趁着这些日子在家里办夏宴,请闺中的几位密友赏荷。”
再过些日子*里就要来人指导芳姐儿宫廷礼仪了,虽然这对芳姐儿不是什么难事,可亲朋好友也不方便见芳姐儿了。
这也算是做姑娘家最后一次的聚会了。
十一一娘一点头应了:“……如果大小姐想去,到时候就让宋妈妈陪着去吧!”
贞姐儿的婚事如今阖府都知道了,贞姐儿害羞,躲在屋里不肯见人,就是前几天慧姐儿来请,她也没去。想着以后芳姐儿进了宫,她要嫁到沧州去,恐怕此生难有相见的机会。她含羞禀了十一一娘一,由宋妈妈陪着去了福成公主府。
徐令宜回来与十一一娘一道:“去了忠勤伯府,忠勤伯已卧病月余了,甘夫人婉言辞了媒人的事。”
十一一娘一只远远地见过一次忠勤伯,人焉焉的,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一子的模样。
“上次甘夫人来的时候都没有听说过。”她眉头微蹙,“伯爷没什么事吧?”
“听说是天气热,多喝了两碗冰镇的绿豆水,有些腹泻。”徐令宜道,“虽然精神不大好,可说话还挺清楚的。应该没什么事吧!”
甘家的情况很复杂,世子夫妻一直防着甘夫人,如今忠勤伯病了,只怕甘夫人的日子不好过。
十一一娘一有些担心甘夫人。
“侯爷,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探病?”
因为病的是忠勤伯,女眷通常不用出面,但两家是亲戚,她有点拿不准。
“不用了!”徐令宜道,“我已经去探过病了。”说着,想到十一一娘一和甘夫人一交一 好,道,“要是你担心,就差个妈妈过去看看吧!”
十一一娘一就差宋妈妈送了两瓶龟鹿仙胶丸给甘夫人。
宋妈妈回来后很是唏嘘:“……世子爷在伯爷床 前侍疾,甘夫人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伯爷了。我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世子夫人贴身的妈妈过来向甘夫人讨要香烛,说伯爷这些日子病着,屋子里日夜点着灯,香烛不够用。那口气,我看着可有些逾越。见您给她带了东西去,甘夫人十分激动,当时眼睛都湿了。还问您身一体好不好?有没有搬回来?说等伯爷身一体好一些了,她再来谢您!”
十一一娘一默然。
这忠勤伯还没死呢。这要是死了……
宋妈妈看着十一一娘一脸色不好,这才惊觉自己失言。讪笑着从怀里掏了个一寸高、三寸宽挂着小铜锁的红漆描金匣子出来:“夫人,这是甘夫人让我给您的。说是她的一些小物件,让您帮她先放着。”
十一一娘一一惊。
难道甘夫人已有所感,在留后手。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匣子。
宋妈妈从小在公卿之家长大,没见过也听说过,若有所指地补充道:“甘夫人给我的时候,一个人都不在。”
十一一娘一点头,宋妈妈退了下去。
她爬上床 ,推开床 头雕着喜上梅梢的挡板,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放了进去。
徐令宜就请了福成公主的三儿子、芳姐的父亲周士铮做媒人,于六月二十二日下了小定。
之后天气越来越热,满耳的蝉鸣声,冰镇的绿豆汤、莲子汤、酸梅汤每日不断,太夫人、十一一娘一、五夫人、二夫人的屋子里开始置冰解热。谆哥跟着太夫人,丽景轩林木森森,倒也清凉,十一一娘一心痛诫哥,闲暇时就招他到自己屋子里玩,给他讲三字经上面的故事。半个月下来,几个故事他朗朗上口,让十一一娘一很有成就感,让人找了铜板纸,想给徐嗣诫做几个卡片。
眼看要到七月半了,徐嗣谕有报平安的信送到。
“……先生治学严谨,师一娘一和蔼可亲……闲暇时会和同窗去书院后山爬山。孩儿一切安好,请父亲、祖母、母亲不要挂念。”
“人好就好,人好就好!”太夫人听着直点头,有小丫鬟跑进来:“夫人,回事处的说,忠勤伯病逝了。”
十一一娘一心中一窒,手不由捂在了胸口。太夫人已厉声问那小丫鬟:“你可听清楚了!”
小丫鬟吓得脸色发白:“赵管事是这么吩咐的!”
太夫人半晌没有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落针可闻。
“今年的夏天天气太热了些!”太夫人喃喃地呶嘟着,“也不怪他挺不过去了。”
十一一娘一这才回过神来,想到忠勤伯比太夫人年纪轻,不由暗暗庆幸太夫人身一体硬朗。问那小丫鬟:“赵管事可说了什么时候过去祭拜?”
祭拜的三牲供品都由回事处的准备。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道:“说明天一早去祭拜!”
太夫人就吩咐十一一娘一:“你明天和丹一阳一去吧!”
忠勤伯比太夫人年纪小,太夫人不用去祭拜。
十一一娘一应“是”,去五夫人那里说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内室遣了身边服侍的,悄悄把甘夫人让她保管的那个红漆描金匣子拿出来摩挲了半晌才悄悄又放了回去。
第二天,徐府的人换了素净的衣裳去祭拜忠勤伯。
接待女眷的孝棚是甘大*一奶一在答谢祭拜的来宾,脸上并没有戚容。
十一一娘一和五夫人上了香,直接问甘大*一奶一:“怎么没看见甘夫人?”
五夫人就暗暗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十一一娘一只当不知道,目光镇定地望着甘大*一奶一。
甘大*一奶一眼底闪过惊愕之色,片刻才道:“公公逝世,婆婆伤心过度,病倒了!”
“病了!”十一一娘一故做惊讶,“没想到甘夫人竟然病了。还请大*一奶一差个人陪我去看看!”
甘大*一奶一犹豫了一下,这才吩咐身边一个妈妈模样的人:“你陪着永平侯夫人去一趟吧!”
五夫人眉头直皱。
十一一娘一跟着那妈妈去了甘夫人那里。
甘夫人在正房后的西厢房。看见十一一娘一,她并没有吃惊,挣扎着坐起来,让身边的小丫鬟给十一一娘一端锦杌、倒茶水。
雁容机敏地帮着那小丫鬟做事,让立在床 前的那位妈妈满脸的不自在。
十一一娘一望着脸色苍白、神色憔悴的甘夫人低头叹了口气,帮她掖了掖被角。
“我没事!”甘夫人看着柔声地道,“我嫂嫂前两天刚刚来看过我。等过了头七,我哥哥也会来看我的。”
十一一娘一松了一口气。
甘夫人的哥哥是正三品的通政使,愿意帮她出头,名正言顺不说,世子也不敢马虎。
“那就好了!”她语带双关地道,“等你这边消停下来,我再请你吃匣子点心。”
甘夫人微微点头。
十一一娘一瞥了一眼那位正支着耳朵听的妈妈,起身告辞了。
半路遇到五夫人身边的丫鬟荷叶。
“夫人!”她眉宇间一松,“五夫人在正厅后的花厅里等你呢!”
看样子,是五夫人嘱咐了荷叶来找自己。
十一一娘一心中微暖,跟着荷叶去了花厅。
五夫人就在低声嗔道:“大家都等着看忠勤伯家的笑话,你参合个什么劲啊!”
“甘夫人好歹是我及笄礼上的赞者。”十一一娘一道,“我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她!”
话不投机半句多。五夫人瞪了她一眼,扭头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十一一娘一浅浅地笑了笑。
然后正如五夫人所说,整个夏天燕京的人都在看忠勤伯府。先是为甘夫人的事,甘夫人的一娘一家和甘家大闹了一场,最后甘家不得不妥协,将甘夫人的陪嫁一交一 给甘夫人管理,并在后花园为甘夫人另砌了一个院子安置孀居的甘夫人。然后是甘家几兄弟为分家产的事把官司从顺天府尹一直打到了大理寺。什么你包小倌他养戏子的事全都一捅一了出来。
远在福建的蒋家听了,派了两个管事妈妈来。说是怕甘家三小姐伤心过度,身边的小丫鬟不懂事,过来服侍一些日子。
燕京的人纷纷议论。都说甘家三小姐的八字不好。婆家那边的孝期还没有过就遇到了一娘一家的孝期,现在又受兄弟们的拖累被未来的婆家轻瞧……
实际上这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只不过相比忠勤伯府的事,燕京的百姓觉得不够八卦,没有引起足够的兴趣。
八月中旬,原山西总兵调任福建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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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巴巴地望着中……
第三百四十九章 逝世(中)
第三百四十九章逝世
秋天早晚凉爽,中午炎热,太一阳一比夏天更觉刺眼。
十一一娘一望着怀里大红襁褓中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困惑地道:“会不会穿得太多了?”
生产后的五姨一娘一丰一腴了很多,她靠在床 头迎枕上笑盈盈地望女儿和儿子,眉宇间少了一份轻一盈,多了一份踏实。
“七爷还小,不知道冷热,穿多点好!”六姨一娘一笑吟吟摸了摸小婴儿乌黑光泽的头发,“瞧这小嘴,长得可真像我们家十一姑一奶一奶一。”
五姨一娘一于八月十日生了个儿子,还没有取名字,堂伯兄弟里排行第七。今天做洗三礼,家里人已经七爷、七爷地叫开了。
十一一娘一听了就仔细地打量孩子。
脸红红的,像猴子屁一股。眼睛一直闭着,也不知道是大是小。小小的嘴巴红艳艳的,像翘着的菱角。好像感觉有人在看他似的,他嘴角翕了翕,吐了个小泡泡出来。
“姨一娘一,你看,你看。”她觉得好有趣,把孩子抱到五姨一娘一面前,“他还会吐泡泡。”
“可能是饿了吧!”五姨一娘一笑着。就有一乳一娘一过来把孩子抱了下去。
五姨一娘一拉了十一一娘一到床 边坐下说话,六姨一娘一借口要去接待其他客人告辞了。
“你这些日子还好吧?”五姨一娘一望着她的目光有些担忧。
“我挺好的!”十一一娘一握了五姨一娘一的手说话,“家里的事都顺了手,每五天就歇两天。就这样,有时候下午还没什么事,有时候在屋里做针线,有时候告诉诫哥识字,要是都不想做了,就去陪太夫人打牌。日子过得逍遥着。贞姐儿的婚事和世子的婚事也都定下来了。贞姐儿的陪嫁文姨一娘一帮着置办,她前几日从官窑里订了一批瓷器,我瞧着,竟然比内造的都要好。办事十分尽心,也不用我多一操一心。世子年纪虽小,但是个敦厚的孩子,又由太夫人亲自教养着,我隔三岔五去问问情况就行了。侯爷是守礼之人,几位姨一娘一也都安份。姨一娘一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五姨一娘一听着松了一口气,“因为我要生产,把家里人的行程都耽搁了。大老爷昨天说了,等七爷一满月就起程。你以后一个人在燕京,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她说着,眼睛里已有了泪水。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十一一娘一忙掏了帕子给她拭泪,“您正在月子里,小心伤了眼睛。”
五姨一娘一怕十一一娘一为她担心,一抽一泣着止了眼泪。
十一一娘一就塞了一个荷包给她:“这里面有三百两银票,都是十两、五两一张的面额。手头不便的时候差人去钱庄换了拿出来使。等七弟周岁的时候,我会派管事去恭贺,到时候再给您带点银票去。你不要舍不得用,亏待了自己。”
五姨一娘一大吃一惊:“你是哪来的银子?”又急道,“你可别动公中的银子。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一辈子的体面都没了!”
“我知道。”十一一娘一忙安慰她,“我主持中馈,除了家里的开支,每个月还另有一百两银子给我用。我自己每月还有五十两银子的月例,侯爷那边还补我五十两。何况今年我田庄里的西瓜、花生都长得好,虽然没有赚到钱,但也没有亏。如今手头不缺钱用。就是偶尔有周转不灵的时候,到了发月例的时候也能补上。姨一娘一不用为我担心。”
五姨一娘一不相信,盯着她身上月白色葛布衫上绣着的嫩绿色缠枝纹瞧:“这又是件新衣裳吧?自打你成亲,我还没有看你穿过重样的衣裳!”
“我们府里有自己的针线房,按府里的惯例,我一年四季有二十四套衣裳定制。如果还想添制,不用工钱,出料子就行了。我出嫁的时候大太太陪一些衣料,到徐家后宫里、太夫人又常有赏赐。您今天看到的这件衣裳,就是用皇后一娘一娘一赏衣料做的。”十一一娘一见五姨一娘一不相信自己的话,细细地解释,“我平时在家里穿得随便,出门要顾着徐府的面子,才会捯饬捯饬。并不是天天穿新衣裳的。”
五姨一娘一相信女儿不是那种见不得富贵的人,又见她说的有道理,信了她的话。但还是不要她的银子:“老爷前两天给了我五十两银子,我吃穿都是公中的,用不着这些。”
“给您您就拿着。”十一一娘一嗔道,“在这里是大*一奶一当家,我也在燕京,自然一切都好说。回了余杭……你不为自己,也要为七弟想一想。”
五姨一娘一脸上就露出几份犹豫来。
十一一娘一趁机将荷包塞到了五姨一娘一的枕头下:“好好把七爷养大才是正经。”
五姨一娘一不再做声。
有人叩门:“五姨一娘一,五姑一奶一奶一和七姑一奶一奶一来了。”
六姨一娘一出去的时候遣了屋里服侍的,十一一娘一起身去开了门。见是五姨一娘一贴身的那个小丫鬟,问她:“你是叫金橘吧?”
那小丫鬟脸都红了,曲膝给十一一娘一行礼,紧张地道:“回夫人的话,一奴一婢正是金橘。”
十一一娘一点头:“好好服侍五姨一娘一,等你出嫁的时候,我来给你置办嫁妆。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也可以让人给我带信。我给你做主!”
金橘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称“是”。
十一一娘一笑着去迎了五一娘一和七一娘一。
五一娘一带着鑫哥来,可抱孩子的却是七一娘一。
看见十一一娘一,鑫哥的一乳一娘一上前抱孩子,七一娘一却抱着不给:“我再抱会。”
五一娘一看着好笑,吩咐一乳一娘一:“你别管了,她想抱就让她抱着好了!”然后和十一一娘一打招呼,“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十一一娘一见鑫哥脖子上挂着个小金锁,又套了个赤金挂事事如意金牌的项圈,知道那项圈肯定是七一娘一给的,一面和两位姐姐打招呼,一面笑着捏了鑫哥的手:“鑫哥越长越漂亮了。”
孩子虎头虎脑的,十分可一爱一。
“可不是!”七一娘一没抱惯孩子,手臂渐渐往下滑,孩子落到胸口,去添她褙子上挂着个翡翠玉牌。大家看着哈哈大笑。五一娘一趁机把孩子抱在了自己怀里,“你还是别给我添乱了。要是今天鑫哥肚子不舒服,找你算帐。”
七一娘一讪讪然笑,问十一一娘一:“丹一阳一在家吗?”
什么时候她已经和五夫人熟悉到称“丹一阳一”的份上了!
十一一娘一狐惑着,道:“你消息到灵通,她前两天刚从红灯一胡一 同回来!”
“我听她说要回荷花里过八月十五的。”七一娘一道,“算算日子,也应该回去了。”
一旁的五一娘一眼底就闪过一丝羡慕:“你什么时候和丹一阳一县主好上了?”
七一娘一不以为意地道:“大家谈得投机,就好上了呗!”
七月半朱安平邀徐令宽去放河灯,徐令宽带着丹一阳一一起去的,把歆姐儿丢给了太夫人。十一一娘一怕太夫人吃不消,帮着带了半天的孩子。待他们两口子回来才知道七一娘一也去了。两对夫妻在河边放烟火,到酒楼吃饭、听曲,玩了个痛快。
“你找五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十一一娘一问她。
“上次不是说要介绍个医婆给她的吗?”七一娘一道,“如今人来了,我带过去让她见见!”
十一一娘一只觉得额头有汗:“那医婆能行吗?歆姐儿的病可是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治好的!”
“哎呀!”七一娘一对十一一娘一的慎重不以为然,“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歆姐儿可是丹一阳一的女儿。”
十一一娘一一时无语。
回去跟徐令宜说:“……可别出什么纰漏才好!”
“丹一阳一也不是那么大意的人!”徐令宜反过头来安慰十一一娘一,“民间藏龙卧虎,说不定七一娘一就是歆姐儿的机缘呢!”
“但愿如此!”
徐令宜问起她回一娘一家的事来:“中秋的年节礼送了?七弟的洗三礼可还热闹?”
“嗯!”十一一娘一应道,“家里的亲戚都来了。”说着,她语气微顿,又道,“就是四姐也到了。”
两人是姊妹里嫁的好的。坐席面的时候,两人坐了头席。四一娘一曾轻描淡写地告诉她。说她家隔避有租屋住的秀才,嫡妻一直没有生养,如今年过五旬膝下犹空,一直想纳个妾,又拿不出太多的聘金来。四一娘一做主,一分钱聘金没有,倒贴了二十两银子的陪嫁,把香芸送与那个秀才做了小妾。把那秀才欢喜的不住地给她作揖,那秀才娘子却唬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病好些了?”徐令宜随意地坐到了镜台旁的锦杌上,和十一一娘一说着闲话,“听说皇上有意调余怡清去行人司,可有此事?”
因为要回一娘一家吃弟弟的洗三礼的酒席,十一一娘一特意梳了个堕马髻,乌黑的青丝堆在鬓角,衬得她一张小一脸分外的晶莹。
“侯爷事先不提。我倒没问!”
红绣帮她把髻上插着的梳蓖、翠花御下。
“今天梁家大*一奶一来过了。没遇到你的人。给宋妈妈留了话!”
“兰亭?”十一一娘一一怔,“她是专程来的吗?”让红绣去传宋妈妈,自己三下两下散了发,重新绾了个纂儿。
这些日子甘家为分家产的事不时叫兰亭回去商量,都是想让梁家帮着自己说话。这个是哥哥,那个也是哥哥,让兰亭大为苦恼,又不能撒手不管,曾经到她这里来抱怨过一次。
“下午申正才过来。我在垂花门前碰到了。”徐令宜道,“看样子不像是特意来的!”
难道又是为了甘家的事来找自己吐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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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逝世(下)
第三百五十章逝世
“梁大*一奶一说,甘太夫人已经搬到后花园去住了。她特意来告诉您一声。”
如今世子承爵,原来的甘大*一奶一变成了甘夫人,而原来的甘夫人被尊为太夫人。
十一一娘一遣了宋妈妈退下,第二天带着那个红漆描金的小匣子去了甘府。
大周律令,家产嫡庶均分。三夫人的父亲也是和新任忠勤伯争产的人之一。甘夫人不想得罪十一一娘一,让保持中立的徐家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去。她笑容恭敬地陪着十一一娘一去了甘太夫人的院子。
院子砌在后花园的东北角,黑漆的两扇小门,进门一道壁影,绕过壁影,左右三间的厢房,正面三间带耳房的正房。院子虽然整洁,却光秃秃的,别说是树,连盆花木都没有。只有甘太夫人原先养的那只小哈巴狗懒洋洋地趴在青石台阶上晒太一阳一。倍感孤静寂缪。
早有丫鬟进去通禀,十一一娘一刚走上台阶,甘太夫人亲自迎了出来。
她穿着件玄色的夏布裙衫,光鉴如墨的乌发整整齐齐地绾了个圆髻,钗簪全无,一副孀居的打扮。虽然眼底有明显的青色,但精神却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好一些。
“你来了!”甘太夫人眼底有淡淡的笑容。
十一一娘一曲膝给她行礼,道:“听兰亭说您搬到这里来了,我特意来看看您。”
甘太夫人和她说了几句客气话,把她和甘夫人迎了进去。
屋子摆的全是黑漆家具,中堂挂着幅山水画,长案摆着青花瓷的梅瓶,都是原来甘太夫人用的。屋子里有淡淡的生漆味道。
大家分宾主坐下,小丫鬟上了茶点,不咸不淡地说了些家常的话。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伯爷请您去正房,说有事要和您商量!”
甘夫人一听坐不住了,笑着和十一一娘一寒暄两句,又热情地留她吃饭,这才去了正房。
她一走,甘太夫人就拉着她进了内室。
两人在内室临窗的炕上坐下,遣了服侍的小丫鬟,十一一娘一就从怀里掏出匣子。
甘太夫人满脸的感激:“还好你差人来看我。要不然,这匣子还送不出去!”然后当着她的面将匣子放在了床 头雕着孟母三迁的档板后面,转身坐到炕上,“是老伯爷前些年偷偷给我置的些房产地契。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去的……”说着,眼睛微湿。
十一一娘一忙掏了帕子递给甘太夫人,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如果真心为甘太夫人打算,那几年身一体还行的时候就应该想办法让通房生儿子养在甘太夫人名下。留下这些房产有什么用?女子无私产。也要甘太夫人能拿到手才行。
她不由道:“这事你要不要和通政使大人商量商量。这房产过户之类,也是有讲究的!”
甘太夫人接过帕子拭了拭眼角,低声地道:“我哥哥知道这件事。当初老伯爷把这几处房产做为我一娘一家追陪的房产过到了我的陪嫁里。伯爷和我一娘一家哥哥吵闹,就是为了这几处房产。”
十一一娘一听着很是意外。
甘太夫人就道:“那几处房产,都在东大街旁的一胡一 同里,闹中取静不说,燕京一些百年老字号的水粉铺子、银楼都开在那里。都是些老宅子,有钱也买不到。伯爷就怀疑我这份追陪的嫁妆是老伯爷给的……现在已经说清楚了。我大哥支持伯爷把家产的五分之一拿出来做祭田,他不追究这几处房产。”
十一一娘一倒吸了一口凉气。
甘家的祭田由历代忠勤伯掌管。五分之一的家产拿出来做了祭田,也就是说,公中的财产还没有分,就有五分之一先落实到了这位新任的忠勤伯手里。
甘太夫人何尝不知。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道:“别说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然后笑道,“我闺名叫福祯,你喊我福祯好了!”
只有十分要好的,才会互通闺名。
十一一娘一笑着喊了甘太夫人一声“福祯姐姐”,又道,“我小字默言。”
福祯听着就笑着喊了她一声“默言妹妹”。
十一一娘一表情微窒。
说实话,这样被人叫,还真有点不习惯!
甘太夫人却没有注意这些,关切地问起她的事来:“你应该搬回去了吧!怎样?可还习惯。”
是指妻妾重新生活在一起吧!
“还行吧!”十一一娘一含蓄地笑道,“总不能在水榭住一辈子!有些事,是回避不了的!”
甘夫人见她神色淡定从容,目光落在她的腹部。
两个前些日子也谈过些私密的话。
十一一娘一知道她的意思,道:“我还没动静!”
甘夫人听着有些担心起来,劝她:“你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吧?有个孩子你以后的日子好过很多。”
“随缘吧!”十一一娘一态度并不十分热忱。
她知道自己如果有个孩子会改变很多后,可她实在不愿意把孩子当成生活的筹码。那个让人纵然苦恼也带着几份甜蜜的小人儿,应该是人生最美的礼物。就由上天来决定什么时候给她吧!
甘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十一一娘一毕竟太年轻。还不懂“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这个道理。不过,这也是年轻人之所以朝气蓬勃的原因——总觉得自己有大把的时间,有很多的机会,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她不再劝十一一娘一,有时候,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会改变。
甘太夫人转移了话题,和她说起过中秋节的事来:“今天女婿要过来送中秋节礼吧?”
“嗯!”十一一娘一道,“前几日就送了。除了寻常的茶、酒、月饼、糖食,还送了沧州特产金丝枣。”
正说着,甘夫人来了。笑着请十一一娘一去正房用午饭。十一一娘一借口家里还有事,起身告辞了。
回到家里,想着甘太夫人那院子,不知道为什么,总也睡不着。徐令宜抱了她:“怎么了?睡得这样不安生!”
“没事!”十一一娘一道,“可能是这秋虫有些吵人!”
徐令宜仔细听了听,只是偶尔听到几声啁啾声。
他面露沉思。
第二天中午从外院回来,在垂花门看见宋妈妈和季庭媳妇正扶着小丫鬟的手上马车。
两人看见徐令宜,忙上前行礼。宋妈妈解释道:“夫人差我将前几天姑爷送来的沧州金丝枣送些到忠勤伯府去给甘太夫人尝尝。”又指了季庭媳妇,“让她也随我去,看太夫人那里缺些什么,再送些花木去。”
徐令宜心里暗暗吃惊。
没想到十一一娘一这样照顾甘家的太夫人。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回了内室。
十一一娘一正坐在炕上拿着写了字的卡片告诉徐嗣诫识字。
“看见没有,这三个字在一起,就是‘香九龄’。我跟你讲黄香睡觉的故事,你就要把这三个字找出来。知道了吗?”有着无限的耐心。
徐嗣诫抱着个小迎枕,不住地点头。
徐令宜若有所思。
十一一娘一就听见徐嗣诫喊“爹爹”。
“侯爷回来了!”她笑着下了炕。
有小丫鬟跑进来:“夫人,余杭那边有信来。”
十一一娘一接过来一看,笔迹娟秀轻逸——是简师傅的字。
“是简师傅来的信。”她笑着向徐令宜解释,然后拆了信,坐到炕上开始看起来。片刻后抬头,眉宇间已有几份喜色:“说七月中旬就从余杭起启了。”说着,笑容渐敛,“怎么这信来得这么晚。算日子,简师傅和秋菊这两天就要到了!”
十一一娘一在去第一封信的时候简师傅就回信说愿意来燕京见识一番。但因还教着几个学生,来期不定。十一一娘一想着既然有学生,恐怕要到今年年底或是明年年后才能启程,没想到,竟然年中就启了程。
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徐令宜还以为是担心简师傅来的突然,找不到地方。笑道:“你也别担心,我差人去通州接人就是了!”
简师傅一介女流,又是第一次来燕京,如果有人接船那最好不过。
十一一娘一谢了徐令宜。徐令宜安排人去通州接人。
到了八月十五那天,太夫人先是领了家里的女眷在碧漪闸祭月,然后到穹凌山庄吃着月饼,喝着桂花酒,赏月。
谆哥和徐嗣诫就提着兔儿爷的灯笼在大厅里追逐打闹,唱“荷花未全御,又到中秋节,家家户户把月饼切,香蜡纸马兔儿爷,猜拳行令同赏月”的儿歌,引来一阵欢笑声。
中秋节过后,十一一娘一带着季庭媳妇去了一趟甘太夫人那里。给她送了很多的花树过去,季庭媳妇指挥那边的粗使婆子把一部分盆栽的花树搬到了内室,一部分在院子里种下。
甘太夫人就埋怨她:“我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你又何必得罪她!”
“还没有入土吧?”十一一娘一笑道,“福祯姐看在我这样关心你的份上,也应该心情愉快地生活才是。”
甘太夫人没有做声,惊讶地望着她,随后又绽开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担心自己有没有说错话、做错事而得罪了人……你比我那个时候强多了。”
“是吗?”十一一娘一听着一愣。
难道是自己表现的太成熟了!
她正心虚着,甘太夫人已挽了她的手:“不过这样也好!不会像我似的……”语气很是欣慰的样子,和她往内室去。
十一一娘一汗颜。
和甘太夫人刚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坐下,就看见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甘夫人走了进来。
甘夫人看见院子里热火朝天的场面,神色有些不虞。
甘太夫人淡淡地道:“我找了永平侯夫人给我带些合适这院子栽种的花树来。夫人看见没有,墙角种的据说是香椿树。到了春天,还可以采了香椿抄鸡蛋。觉得怎样?还不错吧!”
甘夫人尴尬地望了一眼十一一娘一,笑道:“母亲决定的事,自然错不了!”然后陪着说了两句话,就匆匆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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